《毛诗正义》卷十六 十六之一
◎文王之什诂训传第二十三
毛诗大雅陆曰:自此以下,至《卷阿》十八篇,是文王、武王、成王、周公之《正大雅》,据盛隆之时而推序天命,上述祖考之美,皆国之大事,故为《正大雅》焉。《文王》至《灵台》八篇,是文王之《大雅》,《下武》至《文王有声》二篇,是武王之《大雅》
《文王》,文王受命作周也。受命,受天命而王天下,制立周邦。○而王,于况反。
[疏]“《文王》七章,章八句”。○“文王”至“作周”。○正义曰:作《文王》诗者,言文王能受天之命,而造立周邦,故作此《文王》之诗,以歌述其事也。上“文王”,篇名之目。下“文王”,指而说其事。经五章以上,皆是受命作周之事也。六章以下,为因戒成王,言以殷亡为鉴,用文王为法。言文王之能伐殷,其法可则於后,亦是受命之事,故序言“受命作周”以总之。○传“受命”至“周邦”。○正义曰:言受命作周,是创初改制,非天命则不能然,故云“受命,受天命也”。“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是立周邦也。《无逸》曰:“文王受命惟中身,厥享国五十年。”注云:“中身,谓中年。受命,谓受殷王嗣立之命。”彼谓文王为诸侯受天子命也。此述文王为天子,故为受天命也。按《春秋说题辞》云:“河以通乾出天苞,雒以流坤吐地符。”又《易坤灵图》云:“法地之瑞,黄龙中流见於雒。”注云:“法地之瑞者,《洛书》也。”然则《河图》由天,《洛书》自地。谶纬注说皆言文王受《洛书》,而言天命者,以河、洛所出,当天地之位,故讬之天地,以示法耳。其实皆是天命,故《六艺论》云:“《河图》、《洛书》皆天神言语,所以教告王者也。”是《图》、《书》皆天所命,故文王虽受《洛书》,亦天命也。帝王革易,天使之然,故后世创基之王,虽无河、洛符瑞,皆亦谓之受命。以其得有天下,是命与之,故此亦云受天命而王天下也。文王虽未得九州,以其称王,故以天下言之。文王受命,毛无明说。《鸱鸮》之传,谓管、蔡为二子,则毛意周公无除丧摄政、避居东都、罪其属党之事,其受命之年,必不得与郑同也。《尚书·武成》篇曰:“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勋,诞膺天命。惟九年,大统未集。”孔安国云:“言诸侯归之,九年而卒,故大业未就。”刘歆作《三统历》,考上世帝王,以为文王受命九年而崩。班固作《汉书·律历志》载其说,於是贾逵、马融、王肃、韦昭、皇甫谧皆悉同之。则毛意或当然矣。文王九十七而终,终时受命九年,受命之元年,年八十九。其即诸侯之位,已四十二年矣。故《帝王世纪》云:“文王即位,四十二年,岁在鹑火,文王於是更为受命之元年,始称王矣。”乃引《周书》称“文王受命九年,惟暮之春,在镐召太子发作文传”。九年犹召太子,明其七年未崩,故诸儒皆以为九年而崩。其伏生、司马迁以为,文王受命七年而崩,故《尚书·周传》云:“文王受命一年,断虞芮之讼。二年伐邘。三年伐密须。四年伐犬夷。五年伐耆。六年伐崇。七年而崩。”《史记·周本纪》云:“西伯阴行善,诸侯皆来决平。虞、芮既让,诸侯闻之,曰:‘西伯盖受命之君也。\’”此是受命一年之事。又曰:“明年,伐犬夷。明年,伐密须。明年,败耆国。明年,伐邘。明年,伐崇侯虎。而作丰邑。明年,西伯崩。”此虽伐犬夷与伐耆、伐邘其年与《书传》不次,要亦七年崩也。郑不见《古文尚书》,又《周书》遗失之文难可据信,依《书传》、《史记》为说,故《洛诰》注云:“文王得赤雀,武王俯取白鱼,皆七年。”是郑以文王受命为七年之事。《中候·我应》云:“季秋之月甲子,赤雀衔丹书入丰,止於昌户。再拜稽首受。”《尚书运期授》引《河图》曰:“仓帝之治八百二十岁立戊午蔀。”注云:“周文王以戊午蔀二十九年受命。”《易是类谋》曰:“文王比隆兴始霸,伐崇,作灵台,受赤雀丹书,称王制命,示王意。”注云:“入戊午蔀二十九年时,赤雀衔丹书而命之。”是郑意以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季秋之月甲子,赤雀衔丹书而命之也。郑知然者,《易乾凿度》云:“入戊午蔀二十九年,伐崇,作灵台,改正朔,布王号於天下,受箓应《河图》。”注云:“受命后五年乃为此改。应犹如也,如前圣王所得《河图》之书。”由此而论,既云“入戊午蔀二十九年”,虽连以“伐崇、改正”之事,云“受箓应《河图》”,则二十九年之文为受箓而发。受箓者,即谓受丹书王命之箓也。以此知“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即是赤雀所命之年也。先言“伐崇,作灵台,改正朔,布王号於天下”,然后始言“受箓”者,以文王之时,所为大事唯此而已。此由天命而然,故既言受命之年,即言所为之事,下乃继以“受箓应《河图》”。此等之事,皆由受箓而为之,故受箓之言与二十九年文不连耳。《是类谋》亦先言伐崇,然后言受赤雀丹书,亦以伐崇、作灵台是文王大事,由受命而然,故在赤雀之上先言之也。且《乾凿度》云:“亡殷者,纣黑期火戊,仓精授汝位正昌。”注云:“火戊,戊午蔀也。午为火。必言火戊者,木精将王,火为之相。戊,士也,又为火子。又火使其子为己塞水,是明仓精绝殷之象也。”是言文王受命在戊午蔀之意。既言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受箓,复说在戊午之意,明以二十九年为受命年也。受命之月,已是季秋,至明年乃改元,故《书序》云:“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注云:“十有一年,本文王受命,而数之是年入戊午蔀四十岁矣。”是郑以受命元年为入戊午蔀三十年,故改至十年而四十也。又以历校之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岁在戊午,其年殷九月二十五日得甲子,明年乃改元。则元年岁在已未,至十三年在辛未,其年正月六日得甲子。《谱》云:“以历校之,文王受命十三年辛未之岁,殷正月六日杀纣。”是得赤雀之命后年改元之验也。又《中候·雒师谋》云:“唯王既诛崇侯虎,文王在丰,丰人一朝扶老至者八十万户。”是受命六年而伐崇居丰也。即云:“至磻谿之水,吕尚钓崖,王下趍拜曰:‘望公七年矣。\’”所以言七年者,以本丹书命云“雒授金钤师名吕”,故得命即望之。今受命六年,而言“望公七年”,通得命之年数之,故七是得命之后明年改元。郑所参校,於兹明矣。若然,郑於《金縢》之末注云:“文王年十五生武王,又九十七而终,终时武王年八十三矣。”若文王受命七年,武王八十三,至十一年观兵得鱼之时,武王八十七矣。至九十三而终,则通数取鱼之年乃得为七年。郑云:“文王得赤鸟,武王俯取鱼,皆七年。”文王以明年数,武王以其年数者,文王改元,须得岁首为之,武王未及改元,唯须正名号耳。《我应》说文王之戒武王曰:“我终之后,恒称太子。河、洛复告,遵朕称王。”故《太誓》说武王升册称皇太子,得鱼即云俯取,是得告之即须改称,故不与文王同也。如上所说,受赤雀之命,必是岁在戊午蔀二十九年矣。案《乾凿度》云:“历元名握先纪日甲子岁甲寅。”又曰:“今入天元二百七十五万九千二百八十岁,昌以西伯受命。”注云:受《洛书》之命为天子,以历法其年则入戊午蔀二十四年矣。岁在癸丑,是前校五岁,与上不相当者,其实当云二百八十五岁,以其篇已有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受箓之言,足以可明,故略其残数,整言二百八十,而不言五也。知必加五年当戊午蔀二十九年者,依《三统历》七十六岁为一蔀,二十蔀为一纪,积一千五百二十岁,凡纪首者皆岁甲寅日甲子,即以甲子之日为初蔀,名甲子蔀一也。满七十六岁,其后年初日次癸卯,即以癸卯为蔀首二也。从此以后,壬午为蔀三也。辛酉蔀四也。庚子蔀五也。已卯蔀六也。戊午蔀七也。丁酉蔀八也。丙子蔀九也。乙卯蔀十也。甲午蔀十一也。癸酉蔀十二也。壬子蔀十三也。辛卯蔀十四也。庚午蔀十五也。己酉蔀十六也。戊子蔀十七也。丁卯蔀十八也。丙午蔀十九也。乙酉蔀二十也。是一纪之数终而复始,纪纪还然。今《乾凿度》入天元二百七十五万九千二百八十岁,以一纪之法一千五百二十岁除之,得一千八百一十五纪,馀有四百八十岁,即是入后纪之年,其初年还岁甲寅日甲子,以甲子、癸卯、壬午、辛酉、庚子、己卯等六蔀除之,馀有二十四年,即是入戊午蔀二十四年,更加五年为二十九年,受赤雀之命。若推太岁,即以六十除积年。其受命之年,太岁在戊午。若欲知日之所在,乘积年为积日,以日行一匝六十除之,得日之所在。又案《三统》之术,鲁隐公元年岁在己未,其年前惠公之末年,岁在戊午,计文王受命是戊午之年,下至惠公末年,六复戊午,当三百六十年矣。而《雒师谋》注云:“数文王受命,至鲁公末年,三百六十五岁又馀五年者,本唯云三百六十耳。学者多闻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因误而加。遍校诸本,则无五字也。或以为文王再受天命,入戊午蔀二十四年受《洛书》,二十九年受丹书。”若如此说,於《易纬》之文上下符合,於《中候》之注年数又同。必知不然者,以谶纬所言文王之事最为详悉,若赤鸟之外,别有洛命,则应有文言之。今未有闻焉,明其无也。所论《图》、《书》,莫过《中候》,而《我应》及《雒师谋》皆说文王之事,只言赤雀、丹书,不言更有所命。详捡诸纬,其辞亦然。《易通卦验》曰:“有人侯冋,仓姬演步,有鸟将顾。”其意言文王得赤鸟而演《易》也。《是类谋》曰:“受赤雀丹书。”《春秋·元命苞》曰:“凤皇衔丹书於文王之都。”皆言丹书鸟雀而已,曾无斥言别有他命。郑言《洛书》即“丹书”,是也。不然,郑何处得《洛书》之言乎?说者虽云再命,既言七年而崩,则亦赤雀命后始改元矣。若二十四年已后受《洛书》,所以不即改元,而待后命,何也?且郑云“受《洛书》之命为天子”,若前命已为天子,后命更何所作?既天已使为天子,犹尚不肯改元,便是傲慢神明,违拒天命,圣人有作,决不然也。又郑於《六艺论》极言瑞命之事,云:太平嘉瑞,《图》、《书》之出,必龟龙衔负焉。黄帝、尧、舜、周公是其正也。若禹观河见长人,皋陶於洛见黑公,汤登尧台见黑鸟,至武王渡河白鱼跃,文王赤雀止於户,秦穆公白雀集於车,是其变也。文王唯言赤雀,何得更有《洛书》?“且《洛书》龟负而出,乃是太平正法,於文王之世,安得有之?此其所以大蔽也”。然则文王所受,实赤鸟衔书,非洛而出,谓之《洛书》者,以其河龙《图》发,洛龟《书》感,此为正也。故得《图》者,虽不从河,谓之《河图》;《书》者,虽非洛出,谓之《洛书》,所以统名焉。故《元命苞》云:“凤皇衔《图》置帝前,黄帝再拜受尧坐。中舟与太尉舜临观凤皇负《图》授。”是不从河者也。《坤灵图》云:“黄龙中流见於洛。”注云:“谓《洛书》不必皆龟负也。”言《河图》、《龟书》,见其正耳。所命文王衔丹书者,《我应》、《是类谋》谓之赤雀,《元命苞》谓之凤皇,《通卦验》谓之为鸟。鸟者,羽虫之大名,赤雀、凤皇之雏,神而大之亦得称凤,文虽不同,其实一也。受命六年,乃始伐崇。既伐於崇,乃作邑於丰,则受命之时,未都丰矣。而《我应》云“赤雀衔丹书入丰,止於昌户”,《元命苞》云“凤皇衔丹书,游於文王之都”者,郑作《我应序》云:“文王如丰,将伐崇,受赤鸟。”是当时行往丰地,未都丰也。所居有屋,故称昌户。从后言之,谓之文王之都。《太誓》云:“至於王屋。”《谱》云:“周公避居东都。”亦此类也。《文王世子》称武王谓文王曰:“西方有九国焉,君王其终无诸?”文王生称王也。其称王也,必在受命之后。《元命苞》云:“西伯既得丹书,於是称王,改正朔,诛崇侯虎。”称王之文在诛崇之上。《是类谋》云:“称王制命示王意。”《乾凿度》云:“改正朔,布王号於天下。”二文皆承伐崇、作灵台之下。伐崇在六年,则亦六年始称王也。但彼文以伐崇之等皆是文王大事,故历言之,其言不必依先后为次,未可即以为定。《书传》称“二年伐邘。三年伐密须。四年伐犬夷”。《书序》云:“殷始咎周。”注云:“咎,恶也。纣闻文王断虞、芮之讼,后又三伐皆胜,而始畏恶之,拘於羑里。”又曰:“周人乘黎。”注云:“乘,胜也。纣得散宜生等所献宝而释文王。文王释而伐黎。明年伐崇。”案《殷传》云:“西伯得四友献宝,免於虎口而克耆。”《大传》曰:“得三子献宝,纣释文王,而出伐黎。”其言既同,则黎、耆一物,是文王伐犬夷之后乃被囚,得释乃伐耆也。《出车》说文王之劳还帅云:“春日迟迟。”是四年遣役,五年始反乃劳之。当劳讫被囚,其年得释,即以岁暮伐耆,故称五年伐耆也。天无二日,土无二王,若五年以前既已称王改正,则反形已露,纣当与之为敌,非直咎恶而已。若已称王,显然背叛,虽纣之愚,非宝能释也。又《书序》“周人乘黎”之下云:“祖伊恐,奔告於受,作《西伯戡黎》。”若已称王,则愚者亦知其叛,不待祖伊之明始识之也。且其篇仍云“西伯”,明时未为王。是六年称王为得其实,故《乾凿度》“布王号”之下注云:“受命后五年乃为改。”此是郑意以为六年始王也。但文王自於国内建元久矣,无故更复改元,是有称王之意,虽则未布行之,亦是称王之迹,故《周本纪》云:“诗人道西伯盖受命之年称王。”皇甫谧亦云:“受命元年始称王矣。”正以改称元年,故疑其年称王。斯言非无理矣。但考其行事,必不得元年称王耳。然则六年称王,七年则崩,是称王甚晚。《礼记·大传》注云“文王称王早矣”者,以殷纣尚存,虽於年为晚,而时未可称,故为早也。时未可称,而必称之者,《我应》云:“我称非早,一人固下。”注云:“我称王非为早,欲以一人心,固臣下。”是早称之意也。然则伐崇之时未称王矣。《皇矣》说伐崇之事,而云“是类是禡”,《王制》云“天子将出征,类乎上帝,禡於所征之地”,然则类者祭天之名,未称王而得祭天者,文王於伐崇之后,寻即称王,於时天期已至,崇又大敌,虽未称王,已行王事,故类、禡也。文王虽称王改正统,得行其统内六州而已。《礼记·大传》曰:“牧之野,武王之大事,改正朔,易服色。”谓克纣之后,又复颁布,使天下遍知之,犹未制礼,未是大定,故《召诰》云:“惟二月、三月。”注云:“当为一月、二月。不云正月者,盖待治定制礼乃正言正月故也。”然则从是以后始大定矣。文王之得太公,无经典正文言其得之年月。《雒师谋》注云:“文王既诛崇侯,乃得吕尚於磻谿之崖。”是伐崇之年得吕尚也。《书传》云:“散宜生、南宫括、闳天三子相,与学讼於太公。四子遂见西伯於羑里。”是文王被囚之年得太公也。《史记·齐世家》云:“西伯政平,及断虞、芮之讼,伐崇、密须、犬夷,大作丰邑,天下三分其二归周者,太公之谋计居多。”则是断虞、芮之前得太公也。皇甫谧以为,未受命时,已得太公。群言不同,莫能齐一。案《左传》称吕伋为王舅,则武王之后,大公女也。文王受命六年,武王以八十二矣,不应此时方取正室。且文王为今年得之,明年即崩,以人情准之,未应便为武王取其女也。又《书传》之美太公,言其翼佐文武,身有殊勋,世祚太公,以表东海,以其有大功故也。若伐崇之后方始得之,则文王於时基宇已就,太公无所宣其力,亦何功业之有乎?若武王承父旧基,太公因人成事,牧野一战,贤圣多矣,杖钺之劳,不足称述,而使经传之文褒扬若此!六年始得,深可惑矣。《齐世家》云:“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鱼钓于周。西伯出猎,得之。或曰太公尝事纣。纣无道,去之。游说诸侯,无所遇,而卒西归周西伯。或曰:吕尚隐海滨,周西伯拘羑里,散宜生等知而招尚曰:‘吾闻西伯善养老,盍往归焉?言吕尚所以事周虽异,然要之为文、武师。’”司马迁驰骋古今,良亦勤矣,尚不能知其事周所由,安能知得之年月?今虽考校,未能正之。《尚书帝命验》曰:“自三皇以下,天命未去飨善,使一姓不再命。”然则文王已受赤雀,武王又得白鱼者,一姓不再命,谓子孙既衰之后,天不复重命使兴耳,非谓创业之君也。文王虽天意与之,而仍未克纣,复命武王,使之统一,故再受命焉。
文王在上,於昭于天。在上,在民上也。於,叹辞。昭,见也。笺云:文王初为西伯,有功於民,其德著见於天,故天命之以为王,使君天下也。崩,谥曰文。○於音乌。注及下“於缉”并注皆同。见,贤遍反。下“著见”同。著,珍虑反。谥音示,慎也,悉也。生存之行,终始悉录之,以为谥也。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乃新在文王也。笺云:大王聿来胥宇而国於周,王迹起矣,而未有天命。至文王而受命。言新者,美之也。○大音泰。后“大王”皆同。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有周,周也。不显,显也。显,光也。不时,时也。时,是也。笺云:周之德不光明乎?光明矣。天命之不是乎?又是矣。
文王陟降,在帝左右。言文王升接天,下接人也。笺云:在,察也。文王能观知天意,顺其所为,从而行之。
[疏]“文王”至“左右”。○正义曰:言文王初为西伯,在於民上也。於呼,可叹美哉!其时已施行美道,有功於民,其德昭明,著见於天。言治民光大,天所加美以此,故为天所命。周自大王已来居此地,周虽是旧国,其得天命,维为新国矣。以明德而受天命,变诸侯而作天子,是其改新也。天既命文王,我有周之德岂不光明乎?由有美德,能受天命,则有周之德为光明矣。天之命我文王,岂为不是乎?皇天无亲,惟德是与。当时天下莫若文王,则天之所命为是矣。又美文王云:文王升则以道接事于天,下则以德接治于人,常观察天帝之意,随其左右之宜,顺其所为,从而行之。○传“在上”至“叹辞”。○正义曰:此言“於昭于天”,是说文王治民有功,而明见上天,故知“在上,在於民上也”。《书传》引“於穆清庙”乃云:“於者,叹之。”是於为叹辞也。《尚书》注云:“於者,呜声。”则於、呜古今字耳。○笺“文王”至“曰文”。○正义曰:下言“其命维新”,则此未受命时事,故郑本而言文王初为西伯,未受命之时,已有功於民,其德著见於天,故为天所命也。言初为西伯,以对后为王、总受命之前为初,非谓为西伯之初耳。以言在上著见于天,明治民之功见也,故知有功於民,其德著见于天。言著见者,为天所加美而知之,故天命之为王,使为君於天下,至崩而谥之曰文。《曲礼下》曰:“君天下曰天子。”《檀弓上》曰:“死谥,周道也”。○笺“大王”至“美之”。○正义曰:言大王自豳来,相其可居之处,而为国於周。大王巳来居此地,是周虽旧邦也。《閟宫》云:“寔始翦商。”是王迹起焉。《国语》言“周之兴也,鸑鷟鸣於岐山”。虽为周兴之兆,而未有书文授之王位,是未有天命。至文王而受天命,以诸侯国名变而为天子国名,是其改新之也。言新者,美文王能使之新也。○传“有周,周也。时,是也”。○正义曰:以“周”文单,故言“有”以助之。《烝民》曰“天监有周”,《时迈》曰“明昭有周”,皆同也。犹《左传》谓“济”为“有济”。传叠而解之,有周,正周也。“时,是”,《释诂》文。○笺“周之德”至“是矣”。○正义曰:此言文王德著,为天所命,故反其辞以结之。言“又是”者,言周德既明,天命复是,对上句,故言“又”也。王肃云:“天命之是也。言时天下莫若文王。”○传“言文”至“接人”。○正义曰:人君在人之上,在天之下,其升降惟天人耳,故知言文王升接天,下接人,谓与之交接。天则恭敬承事以接之,人则恩礼抚养以接之。○笺“在察”至“行之”。○正义曰:此言文王之接天、人,而云在帝左右,明是察天动作而效之。言文王观知天意,解“在帝”也。顺其所为,从而行之,解“左右”也。《易》称“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故顺其所为而效之。
亹亹文王,令闻不已。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文王孙子,本支百世。亹亹,勉也。哉,载。侯,维也。本,本宗也。支,支子也。笺云:令,善。哉,始。侯,君也。勉勉乎不倦,文王之勤,用明德也。其善声闻,曰见称歌无止时也。乃由能敷恩惠之施以受命,造始周国,故天下君之。其子孙,適为天子,庶为诸侯,皆百世。○亹音尾。闻音问。注同。哉如字,毛“载也”,郑“始也”,《左传》作“载”。本又作“载”,同。敷音孚。施,始豉反。適音的,字或作“嫡”。
凡周之士,不显亦世。不世显德乎!士者世禄也。笺云:凡周之士,谓其臣有光明之德者,亦得世世在位,重其功也。
[疏]“亹亹”至“亦世”。○毛以为,亹亹乎,勉力勤用、明德不倦之文王,以勤行之故,有善声誉为人所闻,日见称歌不复已止。文王能布陈大利,以赐子孙,於是又载行周道,致有天下。以此德泽,流於后世。维文王孙之与子,皆受而行之。维文王孙之与子,不问本宗支子,皆得百世相继。言由文王功德深厚,故福庆延长也。文王之德,不但德及子孙而已,凡於周为臣之士,岂不有显德乎?言其皆有显德,而亦得继世食禄。言文王德人及朝臣,所以常见称诵,行复已止也。○郑唯以哉为始、侯为君为异。言文王能敷陈恩惠之施,令德著于天,遂受天命而造始周国。由此故为天下之人君。其文王孙之与子,其本適为天子,支庶为诸侯,皆得百世。馀同。○传“亹亹”至“支子”。○正义曰:“亹亹,勉也”,《释诂》文。哉与载古字通用。《中庸》言“栽者培之”,注引“上天之载”,是其通也。以其通用,故云“哉,载也”。《释诂》云“维,侯也”。郭璞曰:“互相训。”是侯得为维也。適譬本幹,庶譬其枝,故言“本,本宗。支,支子”也。王肃云:“文王能布陈大利,以锡予人,故能载行周道,致有天下。”维文王孙子受而行之,美其及支子孙。言文王之功德,其大宗与支子相承百世之道。○笺“哉始”至“百世”。○正义曰:“哉,始”,“侯,君”,《释诂》文也。以文王受命,创为天子,宜为造始周国,君其子孙,故易传也。受天之命,本由明德,其用明德,即“陈锡”是也。行能敷陈恩惠之施,故得受命造周,令长世称诵,是用明德而致令闻不已也。昭十年《左传》曰:“‘陈锡载周\’,能施也。”夫故知云恩惠之赐以施予也。宣十五年《左传》亦引此诗,乃云:“文王所以造周,不是过也。”是造始周国也。既造周国,当子孙嗣之,故天下之民君其子孙为天子,庶为诸侯,皆百世也。○传“不世”至“世禄”。○正义曰:传以经言不显则为显也,由显而得世,故并及之。不世显德乎?其世显德也。谓臣有显德,令子孙世之仕者世禄,欲举轻以明重。若子孙复有显德,爵位亦世之。“仕者世禄”,《孟子》文。○笺“凡周”至“其功”。○正义曰:以士者,男子成名之大号,下至诸侯及王朝公卿大夫,总称亦可以兼士也。凡为总辞,显为光明,故言谓其臣有光明之德者,亦得世世在位,以重其功劳故也。传言“世禄”,笺言“在位”者,以言亦世者,亦前本支百世也。百世谓继世在位,知此亦世世在位也。以此知毛言世禄,举轻包重耳,不谓不得世世也。文王之时,则其功未定,不得定之长在卿大夫之位。若武王以后,则大封群臣,或为列土诸侯,或为王朝卿佐。维为王朝之臣,其大功亦得世之,故直言世世在位,而不辨其内外也。《郊特牲》及《士冠礼》云:“继世以立诸侯,象贤。”则封为国君,固当世矣。其卿大夫有大功乃得世也。《王制》言:“天子之县内,诸侯禄也。”注云:“选贤置之於位,其国之禄如诸侯,不得世。”又曰:“大夫不世爵。”注云:“谓县内及列国诸侯为天子大夫者,不世爵而世禄,辟贤也。”又曰:“诸侯之大夫不世爵禄也。”《公羊传》曰:“世卿,非礼。”则卿大夫正法不得世也,异义卿得世。又《公羊》、《穀梁》说卿大夫世,则权并一姓,妨塞贤路,专政犯君,故经讥尹氏、齐氏崔氏也。《左氏》说卿大夫得世禄,不得世位,父为大夫死,子得食其故采,而有贤才则复升父故位。故传曰:“官有世功,则有官族。”谨案《易》爻位三为三公,二为卿大夫,曰食旧德。食旧德,谓食父故禄也。《尚书》“古我先王,暨乃祖乃父,胥及逸勤。予不敢动用非罚,世选尔劳,予不绝尔善”。《论语》曰:“兴灭国,继绝世。”国谓诸侯,世谓卿大夫。诗云:“凡周之士,不显亦世。”《孟子》曰:“文王之治岐也,仕者世禄。”知周制世禄也。此许氏亦以卿大夫世禄为常。虽以世禄为常,而有大功德亦得世位,故《裳裳者华》“刺幽王弃贤者之类,绝功臣之世”,郑《箴膏肓》云:“公卿之世立大功德,先王之命有所不绝者。”是大功特命则得世位也。《白虎通》曰:“诸侯继世者,南面之君,体阳而行,阳道不绝。大夫人臣,北面体阴而行,阴道有绝故也。此托之阴阳之义。其实诸侯以大功而封故也,卿大夫本以佐君,欲令非贤不可,所以不世也。其得世者,又违常法,以大功而许之耳。”
世之不显,厥犹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国。王国克生,维周之桢。翼翼,恭敬。思,辞也。皇,天。桢,幹也。笺云:犹,谋。思,原也。周之臣既世世光明,其为君之谋事忠敬翼翼然,又愿天多生贤人於此邦。此邦能生之,则是我周之幹事之臣。○桢音贞。为,于伪反。下“天为此”同。
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济济,多威仪也。○济,子礼反。后“济济”皆同。
[疏]“世之”至“以宁”。○毛以为,因上“不显亦世”文反而详之,言此世禄之臣,岂不光明其德乎?言其世世有光明之德故也。以有光明之德,其为君之谋事,则能翼翼然忠诚而恭敬也。所以得有此臣者,天以周德至盛,欲使群贤佐之,故皇天命多众之士,生之于我周王之国。我周王之国能生此贤人,收而用之,则维是我周家幹事之臣。臣能幹事,则国以乂安,故叹美之。此济济然多威仪之众士,文王以安宁,言文王得赖此臣之力。思,语辞,不为义。郑以思为愿,言此世显之臣,非直谋事恭敬,又推诚恕物,所及弘广,乃思愿皇天,令其多众之士,生此我王之国,得与我周家为幹事之臣。此世显之人,谋则忠敬,心则诚信,故叹美之,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济济多士”还谓世显之人,与“思皇多士”不同也。○传“翼翼”至“皇天”。○正义曰:《释训》云:“翼翼,恭也。”敬是恭之类,故连言之。以此覆述世显之人,不宜更有所思,故以思为辞。皇与多士连文,能生多士,维天乃然。皇者天号,故皇为天也。王肃云:“言天思周德至盛,故为生众士於此周国。王国能生此众美之士,维周以之为桢幹也。”○笺“犹谋”至“之臣”。○正义曰:“犹,谋”,《释诂》文。以思之为辞,止在句末。今句首言之,不宜为辞,故易传。以意之所思,必情之所愿,故以思为愿。朝廷之士,多妒忌贤能,故《嘉鱼》美太平之君子,乐与贤者共之。朝臣之原多贤,实为美事,明此“思皇多士”,是世显之人复思使皇天更生多贤也。下“济济多士”即世显之人,与此多士不同也,何者?此“思皇多士”,乃是世显之人思天生之,尚未知思得以否。假令得之,犹是后世之事,文王未得赖之以宁也。以此知“济济多士”还是世显之人,传以翼翼为恭敬,而《论语》曰“为人谋而不忠乎”,谋者主忠,故言忠敬翼翼然也。言此邦能生,则是生而用之,故云“则是我周家幹事之臣”。幹事是已用之语,明克生为用之矣。○传“济济,多威仪”。○正义曰:此多士是上世显之人,则诸侯及公卿大夫此文皆兼之。《释训》云:“济济,容止也。”孙炎曰:“济济,多士之容止也。”然则济济总为在朝之仪,故云威仪也。《曲礼下》云“大夫济济,谓行容之貌”,与此别。《少仪》云“朝廷之仪,济济翔翔”,与此同矣。
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假哉天命,有商孙子。穆穆,美也。缉熙,光明也。假,固也。笺云:穆穆乎文王,有天子之容。於美乎!又能敬其光明之德。坚固哉!天为此命之,使臣有殷之子孙。○缉,七入反。熙,许其反。假,古雅反,固也。
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丽,数也。盛德不可为众也。笺云:于,於也。商之孙子,其数不徒亿,多言之也。至天已命支王之后,乃为君於周之九服之中。言众之不如德也。○丽,力计反,沈又力知反。
[疏]“穆穆”至“周服”。○毛以为,穆穆然而美者,文王也。既有天子之容矣,於呼美哉!又能於有光明之德者而敬之。其敬光明之德者而甚坚固哉!言尊贤爱士,心能坚固,故天命之,使臣有商之孙子而代殷也。商之孙子,其数至多,不徒止於一亿而已。言其数过亿也。虽有过亿之数,以纣为恶之故,至於上帝既命文王之后,维归於周而臣服之。明文王德盛之至也。○郑唯以侯为君,言商之孙子为君於周之九服之中为异。馀同。○传“穆穆”至“假固”。○正义曰:“穆穆,美”,《释诂》文。又云:“缉、熙,光也。”敬之云学有缉熙于光明,故传连明言之。假虽有别训,以言敬事有德,而为天所命,宜为坚固,故为固也。○笺“穆穆”至“子孙”。○正义曰:於为叹美之辞,故言“於美乎”,言又能敬其光明之德,以文王身有圣德,复能敬人,故言“又”也。直言光明之德,不言止,则止为辞也。《大学》引此诗,注云:“敬其所以自处止。”《缁衣》亦引此,注云:“敬其容止者。”彼各有所证,故与此不同也。此言“缉熙敬止”,明有缉熙之德者敬之,故言敬其光明之德。“假哉”文虽下属,而理结於上,故云“坚固哉”。天为此命之,言能敬德坚固,故能受天命,使臣有商之子孙,谓使之为臣,以为己有。即下云“侯服于周”是也。○传“丽数”至“为众”。○正义曰:以亿是数名,故知丽为数也。德之小者,犹可以众敌之。盛德不可为众,言德盛则难为众,故虽多而服周,深美文王,言非众所敌。王肃云:“商之孙子有过亿之数,天既命文王,则维服于周。盛德不可为众。”毛於上章训侯为维,则其意如肃言也。○笺“商之”至“如德”。○正义曰:以举多而服文王,故知不徒亿也。文王所得,六州而已。殷之同姓,未必有归之者,况其子孙乎?而云不亿者,此作在成王之时,从后见其归周,本而美之耳,非实事也。言天既命文王之后,乃为君於周之九服之中,言其贵者耳。其数既多,亦有不为君者也。九服者,《大司马》、《大行人》千里之畿外,每云又其外五百里,即侯、甸、男、采、卫、要、夷、镇、蕃是也。此亦据在后言之,天命文王之时,服名未定也。其服名自古而有,故《禹贡》有甸、侯、绥、要、荒五服,《皋陶谟》所谓“弼成五服”,是也。但不知夏、殷服名耳。
侯服于周,天命靡常。则见天命之无常也。笺云:无常者,善则就之,恶则去之。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厥作祼将,常服黼冔。殷士,殷侯也。肤,美。敏,疾也。祼,灌鬯也。周人尚臭。将,行。京,大也。黼,白与黑也。冔,殷冠也。夏后氏曰收,周曰冕。笺云:殷之臣壮美而敏,来助周祭。其助祭自服殷之服,明文王以德不以强。○祼,古乱反。黼音甫。冔,况甫反,《字林》作“”,又火于反。鬯,敕亮反。夏,户雅反。
王之荩臣,无念尔祖!荩,进也。无念,念也。笺云:今王之进用臣,当念女祖为之法。王,斥成王。○盖,才刃反。“为之法”,一本作“为之法度”。
[疏]“侯服”至“尔祖”。○毛以为,商之子孙既众多,今维乃服臣于周。以商之族类变为周臣,如是则见天命之无常。去恶就善,是无常也。命既无常,故殷之诸臣多士皆有壮美之德,见时之疾,於周祭宗庙则助其灌鬯之礼,而行之於京师。言其知命服周之无贰心也。因其服周之事,而言文王之宽。此殷士其为祼献行礼之时,常服其殷所服黼衣而冔冠也。文王若以强服之,则当改其衣冠,令之从己。今仍服殷冠,明其自来归从,文王以德服之,不以强也。以既陈文王之盛德,因举以戒成王,王之进用臣法,可无念汝祖文王乎?言当念汝祖文王之法,修德服众,为天下所归,是进用臣之道。○郑唯上一句言为君列在九服于周家,是天命无常。馀同。○传“则见”至“无常”。○正义曰:天之所为,不可得见。以纣之恶,文王之善,致使商之孙子臣服于周。如是观之,则见天命之无常也。《太学》引《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笺亦引彼文,是无常之事也。○传“殷士”至“曰冕”。○正义曰:此殷士,即前商之孙子服周者,故知殷侯也。“肤,美”,《小雅·广训》文。“敏,疾”,《释诂》文。王肃云:“殷士有美德,言其见时之疾,如早来服周也。”祼者,以鬯酒灌尸,故言灌鬯也。举祼言之,故取《郊特牲》文云“周人尚臭”。尚臭者,一代之礼,文王之时未必已然,亦可据后而言也。以祼是祭礼,当须行之,故言“将,行也”。《天官·小宰》云:“凡祭祀,赞祼将之事。”注以将为送,则此言“祼将”,亦宜为送。但祼时送爵,亦是行之。其言虽异,义亦同也。“京,大”,《释诂》文。桓九年《公羊传》曰:“京师者何?天子之居也。京者何?大也。师者何?众也。天子之居,必以众大之辞言之。此京亦谓京师,故训为大也。《冬官·缋人》云:“白与黑谓之黼。”周冕无缋绣之饰,则殷冔亦不以黼为饰。黼自衣服之所有也。《礼器》云:“冕,诸侯九旒。”注云:“似夏、殷制。”则殷之诸侯祭服亦九章,而下不止於黼而已,举一章而表之耳。《郊特牲》及《士冠礼》皆云周弁,殷冔,夏收,故知“冔,殷冠”也。既以冔为殷冠,更取二代以明之,故言夏后氏曰收,周曰冕也。彼云周弁,此云冕者,以周自大夫以上,祭服皆用冕服,故传以冕言之。实冕而谓之弁者,《周礼·弁师》注云“弁,古冠之大号,官名弁师,职掌五冕”,故知弁是大名也。○笺“殷之”至“以强”。○正义曰:殷臣壮敏,来助周祭,祼将是也。王肃亦云:“殷士自殷以其美德来归周助祭,行灌鬯之礼也。”然宗庙之祭,以祼为主。於礼,王正祼而后亚祼,则祼将主人之事矣。而云助行灌者,《天官·小宰》“凡祭祀,赞祼将之事”。注云:“又从太宰助王祼,谓赞王酌郁鬯以献尸。”言太宰赞王,小宰赞太宰,是祼将之事,有臣助之矣。此周人尚臭,举祼将以表祭事,见殷士助祭耳,不必专助行祼也。以祭言已代,而服举其本,故云自服殷之服,明文王以德不以强。本以德服之而来,不以威强使至何者,若为畏威,当改从其周服,今服其故服,是慕德而来故也。《武成》云:“大邦畏其力。”此言不以强者,彼美文王有威可畏耳,其实文王化人先以德,故言不以强也。此文王之时,故殷士仍得服殷之服。若制礼之后,皆从时王之法,唯二王之后,服其故服可也。○传“荩,进。无念,念也”。○正义曰:“荩,进”,《释诂》文。无念,是反而言之,故云念也。○笺“今王”至“成王”。○正义曰:以承上文王进臣之道,而言念之,文王实成王之祖,故曰斥成王也。此美文王之诗,当以时王之意,称述先祖之美,不应篇末更戒成王。而以为戒成王者,以下章云“殷之未丧师”,“宜鉴于殷”。是时已灭,举以为鉴。若文王之时,则纣实未亡,不得为戒。又卒章云:“仪刑文王,万邦作孚。”是欲使后世法文王也。下言文王之道,可以与后世为法,此云“无念尔祖”,明是上念文王,以文王为祖,非成王而谁也?戒后世使法文王,即是述文王之美,故美文王,可以戒成王也。传虽不明意,当同郑。
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聿,述。永,长。言,我也。我长配天命而行,尔庶国亦当自求多福。笺云:长,犹常也。王既述修祖德,常言当配天命而行,则福禄自来。○聿,于必反。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帝乙已上也。笺云:师,众也。殷自纣父之前,未丧天下之时,皆能配天而行,故不亡也。○丧,息浪反。注同。已上,时掌反,本作“以”。纣,直久反。
宜鉴于殷,骏命不易。骏,大也。笺云:宜以殷王贤愚为镜。天之大命,不可改易。○骏音峻,又音俊。易,毛以豉反。不易,言甚难也,郑音亦,言不可改易也。下文及后“不易”,维王同。
[疏]“无念”至“不易”。○毛以为,作者戒成王,既无不念汝祖文王进臣之法,当述而修行其德。王当云:长我当为之者,我所配天命而行也。又当告庶国云:尔庶国亦当自求多福。言勤修德教,福自归之。又陈所以我当长配天命而行之者,殷自纣父以前未丧失众心之时,其德皆能配上天之命而行。由纣不能配天命,令臣民叛而归我,我宜鉴镜于殷,观其王之贤愚,以为己戒。何则?天之大命不可改易。○郑唯“永言配命”二句为异。以为王常言当配天命而行,则自求而归之者,多众之福也。○传“聿述”至“多福”。○正义曰:聿,述。言,我。永,长。皆《释诂》文也。直言配命,知是长配天命者,以下云“克配上帝”,故知配,配天命也。言尔庶国亦当自求多福者,以上章说殷侯助祭,还是殷侯念祖,自求多福,是戒人之辞,故知还戒此殷侯众多,故谓之庶国也。○笺“长犹”至“自来”。○正义曰:“长”虽异理通,不若“常”为便,故“犹”焉。以戒成王宜以多福与配天相成,故不为庶国也。又“言”字不训为“我”。○传“帝乙已上”。○正义曰:以失众而卒亡天下者,纣也。经云“未丧”,故知帝乙以前,其间虽行有善恶,不丧众心,故能配天。以王者为配,在位不失,则能配之,故《酒诰》云:“自成汤至於帝乙,罔不成王畏相。”举未亡以驳亡者耳。其实以前非无恶者,故《无逸》说殷之三宗之后云:“自时厥后,立王生则逸,不知稼穑之艰难。”是有恶者矣。○传“骏,大”。○正义曰:《释诂》文。○笺“宜以”至“改易”。○正义曰:鉴,镜也。镜照物,知善恶,故以殷为镜,知存亡。言天下之大命不可改易者,谓天意善者与之,恶者去之。此命一定,终不变改也。
命之不易,无遏尔躬。宣昭义问,有虞殷自天。遏,止。义,善。虞,度也。笺云:宣,偏。有,又也。天之大命已不可改易矣,当使子孙长行之,无终女身则止。徧明以礼义问老成人,又度殷所以顺天之事而施行之。○遏,於葛反,或作“谒”,音同。《韩诗》“遏,病也”。义,毛音仪,郑如字。度,待洛反。下同。徧音遍。下同。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载,事。刑,法。孚,信也。笺云:天之道,难知也。耳不闻声音,鼻不闻香臭,仪法文王之事,则天下咸信而顺之。
[疏]“命之”至“作孚”。○毛以为,戒成王,言天之大命既不可改易,故常须戒惧。此事当垂之后世,无令止於汝王之身而已,欲令后世长行之。长行之者,常布明其善,声闻於天下。又度殷之所以顺天,言殷王行不顺天,为天所去,当度此事,终当顺天也。既言行当顺天,因说天难仿效。上天所为之事,无声音,无臭味,人耳不闻其音声,鼻不闻其香臭,其事冥寞,欲效无由。王欲顺之,但近法文王之道,则与天下万国作信。言王用文王之道,则皆信而顺之矣。○郑唯“宣昭义问”为异。以为汝当徧明以礼义,问老而有成德之人。馀同。○传“遏,止。义,善。虞,度也”。○正义曰:“遏,止。义,善”,《释诂》文。“虞,度”,《释言》文。○笺“有又”至“行之”。○正义曰:以上已有所行之事,下复言之,故知宜为“又”也。《荡》曰:“虽无老成人。”谓老人而有成德者也。殷王之能顺天者,谓成汤与三宗耳。前文以贤愚为戒,而不言修其道。以不亡为配天,非皆顺天,与此意异也。此又度其殷王之中,贤圣能顺天者而行之,故可福流於后,与其宜鉴不同也。此经云“自天”,自,从也。从又为顺,故言顺天之事。○传“载,事。刑,法。孚,信也”。○正义曰:以其说天之事,故载为事也。“刑,法。孚,信”,《释诂》文。○笺“天之”至“香臭”。○正义曰:以其令法文王,故知为难知而言也。凡言闻者,谓耳所知也。香臭非声,云“鼻不闻其香臭”者,但以知其气,故借闻名之。《中庸》注云:“无知其臭气者,闻即知也。”
《文王》七章,章八句。
《毛诗正义》
1.《毛诗正义》序
10.《毛诗正义》卷三 三之一
11.《毛诗正义》卷三 三之二
12.《毛诗正义》卷三 三之三
13.《毛诗正义》卷四 四之一
14.《毛诗正义》卷四 四之二
15.《毛诗正义》卷四 四之三
16.《毛诗正义》卷四 四之四
17.《毛诗正义》卷五 五之一
18.《毛诗正义》卷五 五之二
19.《毛诗正义》卷五 五之三
20.《毛诗正义》卷六 六之一
21.《毛诗正义》卷六 六之二
22.《毛诗正义》卷六 六之三
23.《毛诗正义》卷六 六之四
24.《毛诗正义》卷七 七之一
25.《毛诗正义》卷七 七之二
26.《毛诗正义》卷七 七之三
27.《毛诗正义》卷八 八之一
28.《毛诗正义》卷八 八之二
29.《毛诗正义》卷八 八之三
30.《毛诗正义》卷九 九之一
31.《毛诗正义》卷九 九之二
32.《毛诗正义》卷九 九之三
33.《毛诗正义》卷九 九之四
34.《毛诗正义》卷十 十之一
35.《毛诗正义》卷十 十之二
36.《毛诗正义》卷十 十之三
十三经注疏
1.《周易正义》
2.《尚书正义》
3.《毛诗正义》
4.《周礼注疏》
5.《仪礼注疏》
6.《礼记正义》
7.《春秋左传正义》
10.《孝经注疏》
11.《论语注疏》
12.《尔雅注疏》
13.《孟子注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