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要重于‘名’,至少要名实相符。
以简驳繁
以往长官批阅公事,依惯例先由秘书或承办的科员‘摘由’。摘由是把公文的要点摘出,使用极少数文字标示清楚,可以让长官多节省一点时间和精神,因为他忙,他要看机关全面的公文。如有必要,才循著事由看看详细的内容。
古时汉高祖刘邦打下了天下,只和关中的父老约法三章。‘三章’,该是何等简化的法令。但人民知道如何遵守,社会颇能相安无事。不像现在法令多如牛毛,执行困难又不彻底,反而会愈来愈加混乱。
现代的公文,已经省去了等因奉此等繁琐的用语,一二三的列举,‘简单’得多。(但有时却不够‘明了’,还有待再作改进)。
社会在多元发展中,人们的生活愈来愈复杂,为了适应乱而又复杂的生活,凡事力求‘以简驳繁’,该是极好的原则。但是繁中求简并不是容易的事。首须了解何谓繁何谓简,次须了解简化之后不至于有重大的遗漏。万万不能像从前的一位首长,他强调原则,但往往原则在他手中破坏了,他却并不自知。他强调‘以简驳繁’,也许不知繁简,反而像是在‘以繁驳简’,反而更加复杂。
因应当代生活,‘以简驳繁’的原则不可不知。
—以简驳繁,能增加做事的效率。
继续努力
某先生读小学时,上海法租界公园里发生一件小事,但却弄到舆论哗然,全国沸腾。由于国人缺少公德心,习于制造脏乱,园门乃竖立了一块极不礼貌的牌子,牌上写著:禁止华人和狗入内。
抗议这种辱人行为的同时,确也发起过自律运动—扫除脏乱恶习,培养国民公德心。但是抗议和自律很快被淡忘得一干二净。国民的道德心还是缺缺。
前副总统谢东闵主持台湾省政时代,也著力扫除过脏乱,一时获得全省响应。遗憾的却是,后续努力同样不够,甚至,没有再努力,同样很快被大众淡忘。社会的脏乱改善不多。
开罗会议中,美总统罗斯福和英首相邱吉尔支持我国收回了台澎金马。至于琉球和钓鱼台,由于先总统蒋公当时提不出有力证据,致未能一并收回。当年内乱甫平,紧接著对日作战,政府来不及研究整理出证据来,是可以了解的事。但是至今已五十余年了,仍然未闻政府鼓励(如内政部、边疆学系等)主管单位和民间团体或个人,努力从历史从档案中,整理出具官法性的中琉关系,找出钓鱼台属于台湾的合法文件或证据,就非常非常不可思议了。
后续的努力,关系成败太大。
—后续的努力偏偏容易被疏忽。
典型看今朝
‘典型在夙昔’,正气歌中引述了十二位古人的故事,都是大义懔然,忠贞不二,足为现代人的典范,其实当代也还有著典型的人和事,令人肃起敬,足为楷模。其出现在市井之中者,尤为难能而可贵。教育机构,和社教团体,如肯诚心发掘,所在多有。平凡中显现伟大的故事,一一搬上银光幕,刊入报章杂志,编作青少年课外读物。移风易俗的功能,必可重见于今日。
南部有一位陈先生,事奉父母,非常尽孝。太太是一位独生女,他把岳父岳母也当作亲生父母同样孝敬。岳父母老了,更接回和自己的父母同住。陈先生对待弟弟也很友爱。家道本非富有,但从未因为财物而有任何争持。弟弟在中部地区服务,经常回南部探望双亲。
后来陈老先生过世了,弟弟怕老妈妈伤心,趁陈先生出差,强把老妈妈接到南投同住。哥哥回来,不敢休息,连夜赶到南投看妈妈,硬要再接回南部。弟弟被逼出了两句话:‘你那边老人那么多、这也是我的妈妈啊。’兄弟大吵一架。妈妈高兴的哭了,说这是他们自懂事以来第一次大吵,为了她而吵。她高兴中也很难过。后来妈妈答应三个月后回南部,哥哥才流著眼泪独自回去。这是平凡的小故事,但能见到真情的流露。
—不敬何以别乎,他们守住了这个‘敬’字。
开朗
同样面对大海,德国诗人席勒曾歌颂著:‘春天来了,大海在微笑,在腾著快活的波涛’。而囚在圣海伦岛达七年之久的拿破仑,却只能‘凝望向肃穆而凄凄惨惨的大海’。同一目标,两样心情。所见所感,其实是不同心情的反射。
传说有两位工人一同在砌砖盖房子。一人愁眉苦脸,闷闷不乐。另一人嘴哼小调,潇潇洒洒。原来前者尽想著不愉快的事,辛苦盖的房子给别人住,自己仍然住在简陋小屋里,上天待他实在太不公平。而后者却在幻想,自己正在替高贵的国王建造皇宫,这种宏伟的艺术品,马上就要从他的手中完成了,他该有多伟大,他怎能不高兴?
一对并肩作战的陈、林二位好朋友,从受训开始,到转战大江南北,有幸都在一块,从未分开。一道儿攻坚杀敌,一道儿突围逃命,互相照顾,不在话下。但是一闲下来,两人感受迥异,总是陈某在安慰林某。因为林某老是怀念在家之日,有父母呵护,兄弟相伴,又安全又幸福。不像现在,几乎每天都在生和死的边缘中挣扎。陈某想的却是国家多难,同胞多难,我不打仗谁去打仗。林认为他牺牲了享受。陈认为他在享受著牺牲。
关键全都在自己的心境,在于心境的能不能开朗。
—每天生活,要自求开朗。
做事的困难主要在“人”
‘人’的困难即有三层,接受你指挥的人不一定都够水准,你也不一定有权任免或调动。相关的同僚和服务的对象,未必都配合愉快,人人感觉满意。而指挥你的主管,其专业知识、行政能力、做事的担当、用人的气度,更不一定能支持你得心应手,乐意卖命。以行政能力为例,李鸿章主持北洋,潇潇洒洒,诗酒风流。其后丁母忧,由其同榜进士张树声‘看守’三个月,累到吐血地步,论者都以为张仅仅是行政能力不足。所以古今真想做事的人,一旦遇到心折的长官,不惜‘士为知己者死’。
‘钱’的困难有预算的限制,有会计的牵扯,时效和灵活的调度都是问题。‘行政’的困难在制度,制度的维护在人—主管长官。主管有无行政观念是第一步,有无行政能力是第二步,有无行政经验则是第三步。经验可以吸收。能力大可弥补,当任用帮手时把能力和经验考虑进去即可。美国杜鲁门总统答覆记者的话,可为旁证。他做完自己的任期,记者问国家是否还需要他,他要不要再出来竞选。他答称:‘任何制度上轨道的民主社会,永远不会绝对需要任何个人。’
—‘制度’最要落实。
同宗教
除了道教以外,宗教大多是外来的文化,佛教自印度传入,基督教天主教来自欧洲,回教也是自中东输入的。虽然崇拜的偶像不同,祭拜的场所仪式等也不相同,但都有著共同之处—‘向善’和‘利他’,耶稣上十字架,如来下地狱,都是‘利他’的最高境界,为世人赎罪,不顾自己的生死。
伦理是先民的‘同宗教’,涵盖著「向善’和‘利他’的两大原则,但不止于这些原则。
它教我们‘尊重’,因而我们敬天、尊长、孝顺父母。也同时以平等(人权尊严)、相互(对称)的态度,处理人际两两之间的关系。
它教我们‘友爱’,因而我们爱人(由近及远)、爱物(惜物惜福)、爱大自然(天覆地载之德,养生活命之恩,不敢或忘)。也教我们推己及人,爱人如己。
它教我们‘和谐’,因而我们能以宽恕化解仇怨,爱和平已融入天性。它教我们珍惜人性的善良和温馨。它教养我们成就高尚的‘人类’。
伦理的恩赐和陶冶,不下于任何宗教。
—伦理同样有宗教的功能。
节制
西方当代的公德,是自由、民主、博爱和服务。而古时候的四大公德,则是理智、节制、勇敢、和公正。
节制,指守分寸,能适可而止;不至于逾越或过份。人们使用金钱、支配时间、都要能不浪费,恰到好处。做事则知道‘行乎不得不行,止乎不得不止。’(当继续、则继续;当暂停,则暂停)。
古人教人自制,当然是节制之意。一个人面对愤怒,即将醉酒,天人交战之时,得失取舍之间,如能够心地澄明,知所进退,是极大的修养工夫。
但节制不单是知识份子谈修养,实也是先民传承下来的优美的教养,或者可以说是善良的生活习惯。例如笔者儿时对故乡的记忆,表兄弟们或邻居们每每发生争辩,往往面红耳赤。甚至又骂又打,眼看大战即将爆发,不可收拾,奇迹可能突然出现。常常由第三者的一句话,双方便立刻叫停。尤其能不经第三者,只要当事者的一方,突然有一句下台阶的话,或是逗大家(包含第三者)打一声哈哈,也立见台风转向,或雨过天青。
降低贪念,同样靠节制。
—守法守礼,都从节制开始。
真的是艺术
四十多年前,老李常和一位叫安特生的加籍神父聊天。安懂得中文,也通国语,对中国便自以为了解不少。他总是或多少怀有成见—优越感。
有一次他讽刺中国人的无所事事(doing nothing),好像在欣赏艺术(fine art)。因为西方人的生活,不是工作(work),便是休闲(Play)。至于无所事事,简直不可思议。
他说的无所事事像艺术,显然在讽刺。老李气不过,很想证明给他看看,那真的是高级艺术。乃建议和安特生各处一室,撤除电话音响和书籍,各取开水数杯,分别度过一晚,甚或一夜。老李也报复著讽刺说:‘安特生,你大约只能靠祈祷上帝,才可能免于发疯。而我老李,一定可以愉快的过此一夕,决不会感到无聊’。并且夸张说,‘这真的是艺术,西方人不容易了解’。
安特生始而不信,继而请教,老李才解说他的秘方。可以神游六合,黄山之幽,泸沽湖之静,大峡谷之雄伟,尽可自在神游。可以神交古人(或书中人物)。如心有不平,亦可借重水浒传中黑旋风的大斧,一劈而下之,也就怒气全消了。如果想欣赏软性的生活,红楼梦一书中有不同性格的女孩子,都不妨相对畅谈。或者把爱读的文章,默诵几篇。或把将做之事,计划一下。只有嫌时间不够用,那里会无聊。
—无事可做时,能善自排遣便是艺术。
模糊的界线
美国某作家有一篇短文,题目是‘一条细小暗淡的分界线’(A thin gray line)。在叙述日常生活琐事中,涉及是与非,或善与恶之间的分界,往往模糊不清。但必须认清。
计程车司机闯红灯,会有两点辩护。许多人都在闯,不闯白不闯,我才不吃那种亏。另一理由是交通秩序混乱,车塞得厉害,不抢一点时间,还要不要吃这碗饭。他把遵守交通秩序、和不守交通秩序之间的界限模糊了。也因而忽略了守秩可以减少塞车,可以增进安全;尤其自己在守法。
某校某年聘请了一位教授,他早已取得教育部的‘教授证’。但该校聘任升等办法有规定,凡是新聘人员,必须通过聘任升等委员会的审查。他如被交付审查,估计并不难通过。可是,校长不但直接下聘,还聘请他当评审委员。不但跳越了他自己的受评审,反而先参加评审别人。学校把中华民国合格的教授,和某校合法(通过评审)的教授,混淆不清,混作一谈。
从前有一位教授,非常欣赏自己的聪明能干和学问好,自信‘做事’也做得对、做得好。好像这中间的界线也有些模糊了。
—对与错的界线一定要认辨清楚。
强迫推销
强迫推销,自然不顾对方的立场,意愿和兴趣。
强迫的结果,纵然出于善意,也不为对方领情,甚或引起反弹。更为严重者,往往反目成仇。此所以全世界接受美援(经济的、科技的、军事的等等)的地区,总是有不同程度的反美的声浪和行动。
主要的原因是,美国人无时不在强迫推销民主政治,手段几手无所不用其极。不久以前,在东非的两个较落后的国家,掀起反美巨浪,当地死亡好两千人,美国使领及侨民也死亡十多人。中东地区纠纷一直无法摆平,阿拉伯国家普遍仇美。美国人只知道,民主是二十世纪思想的主流。却严重忽略了,在地人的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国情民俗,和不同的价值观。
推销的东西可能是物品。但无论如何价廉物美,无论怎样方便耐用,一动用‘强迫’推销的手段,总是惹人生厌的事情。推销的东西也可能是一个观念,但只可以理性说服,客观劝导,不能够强迫,强迫是高度的不尊重、不民主。
四十多年前,建国中学一位高材生,被父母强迫报考医学院—能救人苦难,又自己赚钱,该有多好。但听说这位优秀青年牺牲了。
—多尊重别人的立场和意愿。
理和礼
管老先生教训小儿女们,常说时代是民主了,父子也可以‘讲理’,真理是越辩越明的。但必须‘守礼’,伦常道德更不可偏废。守礼是相对的,儿女们有儿女的礼貌,父母们也同样有父母的礼貌,不可不知。
邻居一位詹博士,自小娇养惯了,学成归来,更不在意礼为何物。常为家庭琐事,和老爸爸争辩。姑不论‘理’的曲直对错,‘礼’貌就非常遗憾。大声争著讲话,若似理直,就非得气壮不可,那绝不是对待父母尊亲属的礼貌。
所幸这位小博士,虽很无礼,但尚明理。老爸爸请教管老先生,老先生说事到如今,不能全怪小博士。老爸爸自小的纵容,也要负责。于是相约在管老的儿媳返来的时候,由老爸爸找个理由,带小博士过来见见面。由于常常见面聊天,从管家的家教(生活习惯)中,小博士终于‘变化气质’。从此理虽直,不敢气壮,而能‘气和’。能低声下气的和老爸爸沟通,不再高提讲理的分贝。
小博士的大转变,其实还是得力于他的老爸爸。老爸爸先学会‘老子对待儿子的礼貌’,先能改变了他自己。小博士本来就是‘明理’的,只是在‘守礼’上新有了进步而已。
—讲理重要,守礼更要紧。
权宜之计
从前有一位赶考的青年,经过大行山下,和推车的车夫发生争论。车夫只能从字面读作‘大行’山,青年说不对,应该读作‘太杭’山。青年自负是读书人,坚称自己读的对。车夫虽是粗人,也自认这两个大字他还能认得。
于是晚上歇店后,一齐去请教当地一位著名的熟师(教书先生),请他评断。熟师先看字,再看看人,评断车夫读得对。青年虽不服气,也只好依约加倍付了车资。
数年后青年高中,而且升官,重过此地,再见见这位塾师。原意打算狠狠教训一顿,挖苦一番。不料塾师健谈过人,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解说车夫粗人,像貌不善,假如输掉车资,路上难保不利于青年。几两银子小事,何能不顾安危。青年叹服,尤有感谢。
又从前有一位老先生,少年在日本学警察,返回在上海、苏州、九江等地服务。退休还乡,手边还保留了一把小手枪,是德国制造的掌心雷。乡间治安败坏,土匪横行。有一年土匪攻破了老先生的圩寨。匪首很尊敬老先生是一位清官,是一位善人。下令只抢钱财枪械,不可伤人。最后向老先生‘借用’那把掌心雷(知道的人不多),老先生只好找出给他了事。但提出一个请求:不得用此枪妄杀无辜。只能作防身之用。
—无可奈何之时,不妨从权。
张委员的体贴
张委员是当年立法院的‘老贼’之一,远比今天大多数小贼们高明—知识、人品和道德都高明。他也有很多小故事,让许多人一直在怀念他,虽然他已过世了二十多年了。
他在他的故乡担任过‘厅长’级的职务,为了减少应酬,总是声言回家晚餐,陪陪家人。家中的伙食当然很好,可是他常常想到吃些普通的东西。每当他入座面对佳肴,而又想到某种可口的食物时,总是找来副官,轻加责备。例如说,今晚某公馆邀宴,好像已经破例答应了人家,怎么你也不提醒我一声,难道你也老了,忘了。副官很有默契的道歉,然后吩咐司机,立刻陪主人外出。所谓某公馆邀宴,不过是到某一家酒馆,去吃他想吃的某一道菜罢了。
有时他一顿饭可能吃上三家酒馆,其实只是吃三道想吃的菜。他不可能每家只点一道他要吃的东西,所以难免有很多浪费。但他点而未吃的菜肴不动,指定送给某些人士。
他不愿指定家人专门为他准备这样那样,家人都够辛苦了,不要再添麻烦,不要去委屈了他们。至于满足自己的食欲,随兴乱吃,是因为他也不愿太过委屈他自己。薪俸已经可以养家养廉,随兴小吃,又可趁机松弛一下整天的忙碌,也好。
—体贴人情,无妨包括自己在内。
也是一种自私
人们往往只能以自己的知识(所了解的范围),作为评论(人或事)的基础。不一定是无知(如肯谦虚一些,便不至如此),但却是一种自私。
有位前清秀才,饱读中国诗书,未受现代洗礼。晚辈和再晚一辈的年青人来看他,他必问近来作诗(旧体诗)没有。如回说‘没有’,一定诚恳劝你要用心读书,多多作诗。如回答说‘有’,那很好,还算用功。假如能带著一首两首诗作,声明今天除了问安而外,特来请教,请求改正。老人会喜出望外,一面改正,一面鼓励。‘青年人像你这样用功的,现在已不多见。写的不好不要紧,我会改。你只管多写’。老人家以为用功者,就是多读中国旧书。以为有学问者,就是会写旧体诗。
某一位公教家庭的主妇,经常批评老公用钱小气。经常骂张家大嫂太过会算,张先生才赚那么一点薪水,有什么好打算的。你看李家大嫂多会化钱,该多么潇脱。但是她忽略了两个事实,她家和李家,入不敷出,都过活得捉襟见肘。而张大嫂家,因为量入为出,有预算永远不穷。
这位大嫂娘家富有,她的生活的知识和习惯中,就没有‘预算’这两个字。
—只用自己的知识去评论,也是一种自私。
发言要切题
发言、作文、评判、或辨论都要切题,万不能言不及义。
有次教育部邀请一批大专教授,去风景区度假,也安排了一场座谈会,谈谈伦理教育的问题。支持会议的教育部官员,迟到了三十多分钟,报告迟到的原因,非常详尽,历时二十分钟,自我介绍历时八分钟。座谈会因而草草收场。并无丰硕的成果。
自我介绍中,特别说明他也是教授,在某某大学兼课,原先在他迟到十来分钟时,怕他赶不上上山开会,已互推了一位临时主席,也已经开始了座谈。他一到场,临时主席坚辞。他再一说明和自我介绍,议程大乱。以后偏离主题,只能联谊了事。
其实,迟到已是事实,只须道歉一声就够了,不可再多耽误时间。迟到的任何原因,都与座谈的主旨无关,都不是继续耽误座谈时间的理由或必要。至于自我介绍,更外没有必要了。大家大多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即使不知道,丝毫无损于座谈会的进行。那天他的全部发言,几乎可以说没有一句话是‘切题’的。
—切题,是针对主旨发言,不可偏离。
谁能不要自己的家?
王家少年,心地纯良,但个性偏激。对家人普遍不满,曾发誓不要家,自己去独力奋斗。十年的起起落落,对家—父母的家,他还是难免怀念。三不五时找个借口,透过姐姐问问家中情况。偶而借题听听老爸的声音,因为他比较‘原谅’爸爸多些。也偶然找机会偷偷回家一趟。吃点剩菜,因为剩菜也有一点‘妈妈的味道’。
某老师已经退休了,才开始警觉到‘家’的重要。他人很善良,热爱他的小家庭,和每一个家人。只是个性专断,喜欢自以为是。一切爱家爱人的表现,都得依他的方式,凭他的意志。弄得他的一妻三子,个个紧张,压力沉重,生活并无欢乐。但彼此仍然关切,仍然深爱。
为了小儿子读书遭遇挫折,又弄得全家不快。原来小儿子升入某某私立大学,大半是他的意思。读不下去了,他骂孩子不用功,孩子则抱怨没能依自己的志愿,无法不接受退学的事实。接续而来的是要申请转学。某老师又在指挥儿子选校选系,结果父子弄翻了脸,儿子去当兵去了。太太勇敢支持小儿子,夫妻也翻了脸。两个大孩子工作在外,有事只肯和妈妈连络。妈妈自己去做义工,只知道菩萨和师父。
某老师孤独了,幸而他自己的一位老师指导他,帮助他找回妻子孩子们的感情。
—关心,先要能尊重对方。
落实并不容易
十年前H教授教书满四十四个年头。他不是不想退休,只是有六年私立学校的年资不予计算。凑不齐四十年,便算不成退休最高的八十一个基数。
当时有位考试委员坚决表示,政府优待教授,加给二十个基数。公立的年资算出七十六基数,加上加给的二十个,大为超过八十一之数(八十一以外的无论多少,不再计算)。
H信任那位考试委员,更信得过他的态度之坚决,便申请退休,也得到八十一基数的退休金。但,凑得上八十一的,并不是靠政府的优待加给,而是政府法令的变更——私校年资可以合并计算了。
原来所谓加给,是指公务员退休,最高计算到六十一个基数,而教授退休可以计算到八十一个,仍然都要凭个人年资核实累计。所谓的‘加给’,只是上限的差别。
另一例证是雇用菲劳的问题,有两位人士,都肯定的保证介绍菲劳,坚称一定找得到。找得到并没错,可是他们都忽略了雇用者尚需要国内的医院证明。此外,出面雇用者还有身份的问题,老人儿女都在国外,因而发生阻碍。
—落实并不容易,但做事一定要能落实。
倒值得统一统一
雾峰的街道并不壮阔,更不雄伟。但商店的招牌很整齐,都不大,台风之后,未闻市招成灾或惹祸。晚间乘车通过市区,市招在灯光中也极为好看。并未因为统一而显得刻板或单调。
台中市和许多城市中的招牌,大多奇形怪状,大小高低不一,风灾后倒落满地,风灾中对行人和行车都构成威胁。何以不效法雾峰,以行政力量,劝说大家统一统一。
招牌中尤其应该统一的,是书写的方式。横写的居多,直写的也不少,横写的有些从右往左看,有些却从左往右读。最为莫名其妙的是有少数商家,上面一层招牌从右往左读,下一层同样店名的招牌,却又从左往右读。
这还不值得统一统一吗?
台风豪雨,是台湾无可避免的自然现象。而风灾和水灾,都不是一定不可避免的,都不过是人谋的不臧吧了。
避免灾难,减少灾难,和降低灾难,全得靠‘人’订的政策,和‘人为’的努力。‘政府’就已有四个层级,有更多专家仍在决算规划,又有优秀员工在打拚,每年都花费不少的经费,何以灾难反而愈来愈深呢?
大概从制定政策到执行,再到监督,权责也很需要统一统一了。
—该统一统一的事,还有好多啊。
守法习惯
一九七三年作者访问日韩,韩国当时稻米尚需要进口。但为节约外汇,规定每周二、五两天为无米日,全国必须吃面粉或杂粮,不得吃‘饭’。又红蔘在当时为了赚取外汇,管制买卖。作者去汉城的那几天,恰逢禁售之期,华侨商店虽有红蔘而不敢卖。作者第一次赴韩,只能要求看看红蔘,虽然谊属同胞,还是不卖。
韩国人守法的精神,给人印象很深。
中华民国驻韩大使,在大使馆内欸宴访问团,席开五桌。虽然山珍海味,酒席丰盛,大使却谦虚而幽默的强调:‘今天真正请各位贵宾赏光“吃饭”,因为今天是星期二,全汉城吃不到“饭”,使馆有特权,所以例外’。
一位团员遇到在大使馆工作的亲戚,透过他的帮忙,也只能向友人‘借’到四两地字牌红蔘。留下钱等开禁时,代为购置,再归还那位好心的友人。该位团员非常感谢,因为他返国后可以向体弱多病的老妈妈,有个交代了。
据说,不是‘韩国人’特别守法,而是‘韩国执法的人’绝不让国民不守法。对于不守法的,处罚很重。更要紧的是,处罚起来,绝无例外。
—守法是习惯,得强制养成。
守法也是观念问题
琉球受过日本人和美军的双重影响,琉球人都非常守法。那霸(琉球首府)的交通秩序,远比台湾好。但据说也是靠‘重罚’才养成的习惯。
对于有一些人来说,守法和守份也可能出于观念,而观念来自教养。出于观念的守法和守份,境界自然更高了一层。
四十多年前,一切都没有上轨道,私立学校办理招生,也往往如此。H先生的小弟考高中一直落榜,后来北部某一私立学校招生,小弟同样落榜了。该校教务主任是H先生推荐的,他倒过来和H商量,把小弟名字加写在榜尾不就得了。
H先生居然不予同意,认为对弟弟是不好的示范,是一种反教育的行为。后来事实证明,拒绝接受,确实对小弟一生,有很大的正面的影响。
又一次,H先生在一处公家官署办美援的公文。因为不是编制以内的员工,每天只要人到,不必‘签到’。于是有人鼓励他作弊(好像并不犯法),每周申请两天半出差,每个月四次。出差费补贴正副主管和主任秘书三人,自己也分得一次。H先生以辞职拒绝。却是出于内在的教养,并非外力。
—良好的教养,更能培养正确的观念。
法律以外
法律以外的事,当然并不犯法,顶多不符合法令而已。但有些事虽可能在法律的‘条文’以外,却还在法律的‘精神’以内。
例如好早以前,作者报导过一位大学系主任,因为年满六十五岁,依法不能再兼,被调位为夜间部主任。当时的夜间部未纳入大学组织规程,主任的年龄,找不出法源说他犯法或与‘法令’不符。但六十五岁后不可兼职的法令的‘精神’,一在于新陈代谢,进用新人。二在于体恤长者,不忍让老人太过劳累,是政府的一番德意。
古来不知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犯罪,不知道有多少‘告诉乃论’而无人告诉的犯罪,他们都好像没有‘犯法’。现在更不知有好多好多查无实据的贪污。有人讽刺说‘贪污’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切切不可以‘有据’。万一有据,就真的要犯法了。
其实,法律以外的事,大多属于道德层面,或关连到社会正义,所以,有很多事,除了是否‘犯法’,还应该有‘法律以外’的考量。
例如弃养尊亲(父母),而且因虐致死者。例如强奸亲生女儿,甚或致死者。例如强奸生母者。都不能‘止于’法律的考量—仅仅以杀人强奸等论罪,唯一死刑(不得上诉),和法律以外的鞭刑或死刑,似更为重要。
—‘法律以外’的考量,有时更为重要。
从心所欲
‘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孩子们都说‘不逾矩’是爸爸一生的写照,没得话说。从今天七十大庆起,祝老爸好好过几年‘从心所欲’的日子。
‘从心所欲’,好一个古稀贺礼!
但真能从心所欲吗?难啊。例如老爸不喜欢事务性的工作,偏偏非作不可。因为老太婆不喜欢做,也不会做,更不肯学著去做。孩子们大了飞了,家中杂事,老爸能不做吗?若能不做,那才叫从心所欲。
老爸一生不会理财,不喜欢管钱,但什么‘量入为出’,什么‘省吃俭用’的古训,却是知道的。偏偏老太婆用钱从无预算。想到要的东西就买,想花就花。至于钱的来源么,那不是大男人的事吗?老爸无能控制预算,更无权平衡。若能控制或能平衡,那才叫从心所欲。
落伍的老男人,难免也会有意愿支配自己的家庭。偏偏金命的老爸,跳不出火命老太婆的掌控,(那是老太婆的坚定的信仰)。若能跳得出,那才叫从心所欲。
至于日常饮食,只能给什么吃什么。若能想吃什么便吃什么,那才叫从心所欲。
突得破主观客观的条件,是从心所欲的先决条件。否则就要凭高度修养,能够‘放下’。
—从心所欲,真是无上的幸福。
“父父”
所谓‘父父、子子’,要教训儿子像个儿子(含女儿)样,得父亲(含母亲)先要像个父亲样。怎样才像个父亲样呢?
首先重视身教,要能勤劳、节俭、整齐、清洁,要能切实负起家庭管、教、养、卫的责任来。
孝顺尊亲,要出以至诚,因为从他们身上让自己获得生命,获得生活,获得教养,获得知识与谋生的技能。敬天要出以至诚,从大自然中让我们获得养命的必需品,和生活的资源,诸如空气,阳光、水和衣食住行的资源等。
感恩的后续行动是回馈,对家人亲族,对社会人群,时时心存报答,求取心理的平安。
其次调适观念,不要老是用自己的方式去管教儿女,去爱护儿女。要尊重儿女们自己的意愿、兴趣和性向,多鼓励以取代督责。但尊重不是宠溺,要明确告诉儿女们是非对错的标准何在;告知他们生存的意义,和生活的责任。
在生物界我们有幸生而为人类,又要在当前多元社会中活下去,协助并指导儿女们对未来一生的规划。必须活得尊严而自在。因而,对最低的道德原则,和最低的法律原则,要求儿女严格遵守,不惜用最严格的方式坚持,甚或不惜动用鞭刑。
—‘父父’是‘子子’的先决条件。
“子子”
所谓‘子子’,就是儿女要像个儿女样。
首要的生活训练,学习早睡早起,勤劳做事。爱物惜福,绝不浪费。整齐清洁,不止于起居,包含心灵的纯洁。
对尊亲要有孝‘敬’心,打从内心尊敬起,感恩他们给予了生命、生活、教育等等。要有孝‘顺’心,顺从他们的意愿和趣味,但并不是盲目服从。要严守份际,儿女也可以说理,但要顾得住做儿女的礼貌。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不得‘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因为家庭以内,不止你一人,还有父母兄弟,诸姑伯叔。因为社会上更不止你一人,还有不同年龄层的好多好多人。你怎能只知有己?
效法父母,时时心存感恩。不止感恩大自然,而且要感谢社会百业。假如没有农夫种稻,那会有米饭上口。当然优先要感恩的是生我的父母,教我的亲长,和伴我的家人朋友。好孩子不吃十年闲饭,人贵自立。得明辨是非,坚守原则。要有包容心,知道恕道的可贵。输了认输,错了认错,但知错必改,那又是勇德。
感恩后续的是‘回馈’,基本的回馈从顺从和奉养父母做起。勇德包含为自己的所做和所为而负责。也要热爱大自然。
—做到了‘子子’,必能成为最健全的公民。
父不父,子不子
少年飙车杀人,自然是‘子不子’了。但问题却不在少年,而在于‘父不父’—父母不像个父母样。因为飙用的车辆价款的来源,不外父母所给,或儿女逼要,或出于偷抢或勒索,该都是父母未能善尽管教的责任在前。
雏妓问题,好像也不在于‘子不子’(女不女)。但同样的,问题焦点不在雏妓,而在于‘父不父’。崇拜金钱的价值观的形成,出于社会无数的‘父不父’,也必然出于雏妓父母的‘父不父’—她们接受和传承了这种拜金的价值观。
十八岁少年开豪华轿车,杀害尊亲且毫无悔意。我们总不能认为那是出于他‘少有大志,立志杀人。’我们总可以评判:是出于他自己的父母,和社会无数父母们的‘父不父’,才导致而成的恶果。
弑父杀母,早已司空见惯。奸及亲女,甚或致死,强暴生母,若无其事。这些令人发指的罪恶,岂是一天造成?如果法律也只能以‘杀人’或‘强暴’论罪,则法官们也得连带负责,负‘父不父’和‘子不子’之责了!
王建瑄先生承认社会已乱,主张重刑(鞭刑)伺候,笔者深有同感。严重的‘父不父’或‘子不子’之人,除了应得的刑期,得再酌量加罚十鞭到五十鞭。极端的犯行,应处极刑。
—鞭刑惩贪罚劣,最为有效。
他,讨厌说“不”
他讨厌说不,他不一定都对,但是他讨厌说。
因为讨厌,他曾产生过报复的心理,也曾发现过自己的无知。
当年凭一位长者说合,他和他的表妹谈到了婚嫁。当年台湾尚未开放观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表妹从香港接到台湾来。表妹住在那位长者家,他和表妹见面时彼此也都欢喜,好像一切都很正常。但他们终于分手了。
也许是他的性子急了一些,又因为她住在那位长者家,实在主客都不方便,所以很快他就问到婚期,想不到表妹却说出了一个‘不’字。她说的又不是要彼此多一点时间,以便多了解了解等一类的话,只讲等过一阵子,也许她还要回到香港去。他讨厌了,也误会了。误会的是不懂得女孩子嘴上‘不’的真正的意涵。讨厌的却是,他知道,十分清楚的知道,他自己能提供一个很忠实的男主人,对家庭绝对负责。而对方可能提供的女主人,是否像他一样忠实负责,至少他还不十分清楚,(那只有她自己才最清楚)。怎么她倒先说出‘不’字来。
其实他不懂的,不仅是女孩子嘴上‘不’字的真意为何。还有,他自己所知道的(例如负责),还没有来得及让对方知道。更有,对方最清楚的,他也还没有努力去了解。
—多替对方设想,多站在对方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