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曾国藩家训摘录 曾国藩(1811年11月26日-1872年3月12日)初名子城,字伯涵,号涤生,谥文正,汉族,湖南湘乡府人。晚清重臣,湘军的创立者和统帅者。清朝军事家、理学家、政治家、书法家,文学家,晚清散文“湘乡派”创立人。官至两江总督、直隶总督、武英殿大学士,封一等毅勇侯。嘉庆十六年(1811年)出生于湖南长沙府湘乡荷叶塘白杨坪(今湖南省娄底市双峰县荷叶镇天坪村)的一个豪门地主家庭。兄妹九人,曾国藩为长子。 勤字功夫,第一贵早起,第二贵有恒;凡将相无种,圣贤豪杰无种,只要人肯立志,都可以做得到的。---引自同治二年十二月十四日《谕纪瑞》 盖士人读书,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不甘为下流,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能以一得自足,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此三者缺一不可。---引自《曾国藩家书》 静坐思,心正气顺,必须到"天地位,万物育"田地方好;默坐思,此心须常有满腔生机。杂念憧憧,将何以极力扫却?勉之!---引自《曾国藩绝学》 诸弟在家读书,不审每日如何用功?余自十月初一立志自新以来,虽懒惰如故,而每日楷书写日记,每日读史十页,每日记茶余偶谈一则,此三事未尝一日间断。十月二十一日立誓永戒吃水烟,洎今已两月不吃烟,已习惯成自然矣。予自立课程甚多,惟记茶余偶谈、读史十面、写日记楷本,此三事者誓终身不间断也。诸弟每人自立课程,必须有日日不断之功,虽行船走路,俱须带在身边,除此三事外,他课程不必能有成,而此三事者。将终身以之。---引自《曾国藩家书》 学问之道无穷,而总以有恒为主。若事事勤思善问,何患不一日千里?用功不求太猛,但求有恒。为师当严而有恒。---引自《曾国藩家书》 修身十二款: 1、主敬:整齐严肃,无时不慎。无事时心在腔子里;应事时,专一不杂,如日之升。 2、静坐:每日不拘何时,静坐半时,体验静极生阳来复之仁心,正位凝命,如鼎之镇。 3、早起:黎时即起,醒后不沾恋。 4、读书不二:一书未点完,断不看他书,东翻西阅,徒循外为人,每日以十叶为率。 5、读史:丙申购二十三史,每日读十叶,虽有事不间断。 6、谨言:刻刻留心,是工夫第一。 7、养气:气藏丹田,无不可对人言之事。 8、保身:节劳节欲节饮食,时时当作养病。 9、日知其所亡:每日记茶余偶谈一则。分德行门、学问门、经济门、艺术门。 10、月无忘所能:每月作诗文数首,以验积理之多寡,养气之盛否,不可一味眈着,最容易溺心丧志。 11、作字:早饭后作字半小时,凡笔墨应酬,当作自己功课,不留待明日,愈积愈难清。 12、夜不出门:旷功疲神,切戒切戒!---引自《曾国藩心述手记》 子侄除读书外,教之扫屋、抹桌凳、收粪、锄草,是极好之事,切不可以为有损架子而不为也。家中养鱼、养狗、种竹、种蔬四事。皆不可忽。一则上接祖父以来相承之家风,二则望其外有一种生气。登其庭有一种旺气。---引自《曾国藩心述手记》 凡人之情,莫不好逸而恶劳,无论贵贱智愚老少,皆贪于逸而惮于劳,古今之所同也。人一日所着之衣、所进之食,与一日所行之事、所用之力相称,则旁人韪之,鬼神许之,以为彼自食其力也。若农夫织妇,终岁勤动,以成数石之粟、数尺之布,而富贵之家,终岁逸乐,不营一业,而食必珍馐,衣必锦绣,酣豢高眠,一呼百诺,此天下最不平之事,鬼神所不许也,其能久乎?古之圣君贤相,若汤之昧旦丕显,文王日昃不遑,周公夜以继日、坐以待旦,盖无时不以勤劳自励。《无逸》一篇,推之于勤则寿考,逸则夭亡,历历不爽。为一身之计,则必操习技艺,磨炼筋骨,困知勉行,操心危虑,而后可以增智慧而长才识;为天下计,则必己饥己溺,一夫不获,引为余辜。大禹之舟乘四载,过门不入,墨子摩顶放踵,以利天下,皆极俭以奉身,而极勤以救民。故荀子好称大禹、墨翟之行,以其勤劳也。军兴以来,每见人有一材一技,能耐艰苦者,无不见用于人,见称于时;其绝无材技,不惯作劳者;皆见弃于时,饥冻就毙。故勤则寿,逸则夭;勤则有材而见用,逸则无能而见弃;勤则博济斯民,而神祇钦仰,逸则无补于人,而神鬼不歆。是以君子欲为人神所凭依,莫大于习劳也。---同治九年十一月初三日《习劳而神钦》 凡人多望子孙为大官,余不愿为大官,但愿为读书明理之君子。勤俭自持,习劳习苦,可以处乐,可以处约。此君子也。凡富贵功名,皆有命定,半由人力,半由天事。惟学作圣贤,全由自己作主,不与天命相干涉。---引自《曾国藩心述手记》1856年9月19日第一封教子书 凡一家之中,勤敬二字能守得几分,未有不兴;若全无一分,未有不败。和字能守几分,未有不兴;不和未有不败者。诸弟试在乡间将此三字于族戚人家历历验之,必以吾言为不谬也。---引自《曾国藩家书》 三乐:勤劳而且憩息,一乐也;至淡以消嫉妒之心,二乐也;读书声出金石,三乐也。八德:勤、俭、刚、明、忠、恕、谦、浑。---引自《曾国藩心述手记》 一生之成败,皆关乎朋友之贤否,不可不慎也。---道光二十三年正月十七日《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 从古帝王将相,无人不由自立自强做出即为圣贤者。亦各有自立自强之道,故能独立不惧,确乎不拔。---引自《曾国藩家书》 少劳则而老逸犹可,少甘而老苦则难矣。盖艰苦则筋骨渐强,娇养则精力愈弱也。若能去忿欲以养体,存倔强以励志则日进无疆矣。吾家祖父教人,亦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故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引自《曾国藩全集》 困心横虑,正是磨练英雄,玉汝于成。李申夫尝谓余怄气从不说出,一味忍耐,徐图自强。因引谚曰:“好汉打脱牙,和血吞。”此二语,是余生平咬牙立志之诀。---引自《曾国藩心述手记》 谚云吃一暂长一智,吾生平长进全在受挫受辱之时,务须明励志,蓄其气而长其智,切不可戡恭然自馁也。---引自《曾国藩家书》 家败离不得个奢字,人败离不得个逸字,讨人嫌离不得个骄字。---引自《曾国藩家书》 后辈子侄,总宜教之以礼。出门宜常走路,不可动用车马,长其骄惰之气。一次姑息,二次三次姑息,以后骄惯则难改,不可不慎。---引自《曾国藩家书》 故吾人用功,力除傲气,力戒自满,毋为人所冷笑。乃有进步也。古来言凶德至败者约有二端:曰长傲,曰多言。长傲,多言二弊,历观前世卿兴衰及近日官场所以致祸福之由,未尝不视此二者为枢机,故愿与诸弟共相鉴诫。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败,天下古今之才人,皆以一傲字致败。大约军事之败,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巨室之败,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戒骄字,以不轻易笑人为第一义,戒惰字,以不晏起为第一义。傲为凶德,惰为衰气。二者皆败家之道。戒惰莫如早起。戒傲莫如多走路,少坐轿。---引自《曾国藩家书》 盖达官之子弟,听惯高议论,见惯大排场,往往轻慢师长,讥谈人短,所谓骄也。由骄字而奢、而淫、而佚,以至于无恶不作,皆从骄字生出之弊。而子弟之骄,又多由于父兄达官者,得运乘时,幸致显宦,遂自忘其本领之低,学识之陋,自骄自满,以致子弟效其骄而不觉。欲求稍有成立,必先力除此习,力戒其骄;欲禁子侄之骄,先戒吾心之自骄自满,愿终身自勉之。---同治七年正月十七日《日记》 诸弟能常进箴规,则弟即吾之良师益友也。而诸弟亦宜常存敬畏,勿谓家有人作官,而遂敢于侮人;勿谓己有文学,而遂敢于恃才傲人。常存此心,则是载福之道也。---道光二十五年五月初五日《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 思古圣人之道莫大乎与人为善。以言诲人,是以善教人也;以德薰人,是以善养人也,皆与人为善之事也。君相之道,莫大乎此;师儒之道,亦莫大乎此。仲尼之无常师,即取人为善也;无行不与,即与人为善也。为之不厌,即取人为善也;诲人不倦,即与人为善也。---同治二年正月二十一日《日记》 一曰慎独则心安;二曰主敬则身强;三曰求仁则人悦;四曰习劳则神钦。---引自《曾国藩家书》 少不自立,荏苒遂洎今兹,盖古人学成之年,而吾尚如斯也,不其戚矣!继是以往,人事日纷,德慧日损,下流之赴,抑又可知,夫疾所以益智,逸豫所以亡身,仆以中材而履安顺,将欲刻苦而自振拔,谅委其难之!因作“五箴”以自创云。 1、立志箴。煌煌行哲,彼不犹人?藐焉小子,亦父母之身。聪明福禄,予我者厚哉!弃天而佚,是及凶灾。积悔累千,其终也已;往者不可追,请从今始!荷道以躬,与之以言;一尚息活,永矣弗谖。 2、居敬箴。天地定位,二五胚胎;鼎焉作配,实曰三才。严恪斋明,以凝汝命;女之不庄,伐生戕性。谁人可慢?何事可驰?驰事者无成,忧人者反尔。纵彼不反,亦长吾骄;人则下女,天罚昭昭。 3、主静箴。斋宿日观,天鸡一鸣,万籁俱息,但闻钟声。后有毒蛇,前有猛虎。神定不慑,谁敢余侮?岂伊避人,日对三军。我虑则一,彼纷不纷。驰鹜半生,曾不自主;今其老矣,殆扰扰以终古! 4、谨言箴。巧语悦人,自扰其身;闲言送日,迹搅女神。解人不夸,夸者不解;道听途说,智笑愚骇。骇者终明,谓女实欺。笑者鄙女,虽矢犹疑。尤悔既丛,铭以自攻;铭而复蹈,嗟女既耄。 5、有恒箴。自吾识字,百历洎兹;二十有八载,则无一知。曩者所忻,阅时而鄙;故者既抛,新者旋徙。德业之不常,曰为物牵。尔之再食,曾未闻或愆。黍黍之增,久乃盈斗;天君司命,敢告马走。---引自《曾国藩家书》 家中兄弟子侄,惟当记祖父之八个字,曰:“考、宝、早、扫、书、蔬、鱼、猪”。余日记册中又有八本之说,曰:“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戒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作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此八本者,皆余阅历而确把握之论,弟亦当教诸子侄谨记之,无论世之治乱,家之贫富,但能守星冈公之八字与余之八本,总不失为上等人家。---同治七年正月十七日《日记》 吾近写手卷一大卷。首篆字五个,次大楷四十八个,后小行书二千余,中间空一节,命纪泽觅此三十二人之遗像绘之于篆字之后,大楷之前。吾生平读书百无一成,而于古人为学之津途,实已窥见其大,故以此略示端绪。---引自《曾国藩家书》 书籍之浩浩,著述者之众若江海然,非一人之腹所能尽饮也,要在慎择焉而已。余既自度其不逮,乃择古今圣哲三十余人,命儿子纪泽图其遗像,都为一卷,藏于家塾。后嗣有志读书,取足于此,不必广心博骛,而斯文之传,莫大乎是矣。三十二人依次为: 文周孔孟:周文王、周公旦、孔丘、孟轲。 班马左庄:班固、司马迁、左丘明、庄周。 葛陆范马:诸葛亮、陆贽、范仲淹、司马光。 周程朱张:周敦颐、程颢和程颐、朱熹、张载。 韩柳欧曾:韩愈、柳宗元、欧阳修、曾巩。 李杜苏黄:李白、杜甫、苏轼、黄庭坚。 许郑杜马:许慎、郑玄、杜佑、马端临。 顾秦姚王:顾炎武、秦蕙田、姚鼐、王念孙。---《圣哲画像记》 古之成大事者,规模远大与综观密微,二者阙一不可。以耕读二字为本,乃是长久之计。---引自《曾国藩全集》 读经、读史、读专集、讲义理之学,此有志者万不可易者也。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然此亦仅为有大志者言之。---引自《曾国藩家书》 每日习字不必多,作百字可耳。读背诵之书不必多,十页可耳。看涉猎之书不必多,亦十页可耳。但一部未完,不可换他部,此万万不易之道。阿兄数千里外教尔,仅此一语耳。---引自 《曾国藩家书》 习字临《千字文》亦可,但须有恒。每日临帖一百字,万万无间断,则数年必成书家矣。---引自《曾国藩家书》 读史之法,莫妙于设身处地。每看一处,如我便一当时之人酬酢笑语于其间。不必人人皆能记也,但记一人,则恍如接其人;不必事事皆能记也,但记一事,则恍如亲其事。经以穷理,史以考事。舍此二者,更别无学矣。---道光二十三年正月十七日《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 凡事皆贵专。求师不专,则受益也不入;求友不专,则博爱而不亲。心有所专宗,而博观他途以扩其识,亦无不可。无所专宗,而见异思迁,此眩彼夺,则大不可。---引自《曾国藩家书》 且苟能发奋自立,则家塾可读书,即旷野之地,热闹之场亦可读书,负薪牧豕,皆可读书,苟不能发奋自立,则家塾不宜读书,即清净之乡,神仙之境皆不能读书。何必择地?何必择时?但自问立志之真不真耳!---引自《曾国藩家书》 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而后不忝于父母之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故其为忧也,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蛮夷猾夏则忧之,小人在位贤才否闭则忧之,匹夫匹妇不被己泽则忧之,此谓悲天命而悯人穷,此君子之所忧也。若夫一身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之荣辱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引自《曾国藩家书》 盖人不读书则已,亦即自名曰读书人,则必从事于“大学”。“大学”之纲领有三:明德、新民、止至善,皆我分内事也。若读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谓此三项与我身毫不相涉,则读书何用?虽使能文能诗、博雅自诩,亦只算得识字之牧猪奴耳!岂得谓之明理有用之人也乎?朝廷以制艺取士,亦谓其能代圣贤立言,必能明圣贤之理,行圣贤之行,可以居官莅民、整躬率物也。若以明德、新民为分外事、则虽能文能诗,而于修已治人之道实茫然不讲,朝廷用此等人作官,与用牧猪奴作官何以异哉?然则既自名为读书人,则“大学”之纲领,皆己身要之事明矣。其条目有八,自我观之,其致功之处,仅二者而已:曰格物,曰诚意。格物,致知之事也;诚意,力行之事也。物者何?即所谓本末之物也。身、心、意、知、家、国、天下皆物也,天地万物皆物也,日用常行之事皆物也。格者,即物而穷其理也。如事亲定省,物也,究其所以当定省之理,即格物也。事兄随行,物也,究其所以当随行之理,即格物也。吾心,物也,究其存心之理,又博究其省察涵养以存心之理,即格物也。吾身,物也,究其敬身之理,又博究其立齐坐尸以敬身之理,即格物也。每日所看之书,句句皆物也;切己体察,穷究其理即格物也。此致知之事也。所谓诚意,即其所知而力行之,是不欺也。知一句便行一句,此力行之事也。此二者并进,下达亦在此,上达亦在此。---引自《曾国藩家书》 吾辈读书。只有两事:一者进德之事,讲求乎诚正修齐之道,以图无忝所生;一者修业之事,操习乎记诵词章之术,以图自卫其身。卫身莫大于谋食。此二者由我作主,得尺则我之尺也,得寸则我之寸也。今日进一德,使算积了一升谷;明日修一分业,又算余了一文钱,德业并增,则家私日起。---引自《曾国藩全集》 诸弟读书不可不多。用功不可不勤,故不可时时为科弟仕宦起见。诸弟在家教子侄,总须有勤敬二字。天论治世乱世,凡一家之中。能勤能敬未有不兴,不勤不敬未有不败者。吾不望代代得富贵,但愿代代有秀才。秀才者,读书之种子也,世家之招牌也。礼义之旗帜也。---引自《曾国藩家书》 纪泽所呈寿叙及诗亦尚稳适,惟藻采太少,又欠风韵。试取庚子山《哀江南赋》熟读百遍,当引出情韵,有情则文自生矣。---引自《曾国藩家书》 读书之道: 一要定课程。每日课程:读熟读书十页。看应看书十页。习字一百,数息百八。记过隙影(日记)。记茶余偶谈一则。每月课程:逢三日写回信。逢八日作诗,古文一艺。(熟读书是:易经、诗经、史记、明史、屈子,庄子,杜诗,韩文) 二要手到口到。每日所看之书,皆过笔圈点;读文以声调为本, 非高声朗诵则不能得其雄伟之概,非密咏恬则不能探其深远之韵。 三要做到“三有”“三法”。“三有”即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三法”即是约、专、耐。“约”,读书如同万壑争流,必有主脉,能把握神理所在,其他次要问题均能附会旁通。“专”,求业之精,别无他法,曰专而已矣。凡人为一事。以专为精,以纷而散。荀子称耳不两听而聪,目不两视而明,庄子称用志不纷。乃凝于神,皆至言也。谚曰:“艺多不养身”谓不专也。读书如譬若掘井,掘数十井而不及泉,不如掘一井而见泉。读书总以背熟经书,常讲史鉴为要,每日有常,自有进境,万不可厌常喜新,此书末完,勿换彼书耳。“耐”,读经有一耐字诀。一句不通,不看下句,今日不通,明日再读;今年不精,明年再读,此所谓耐也。困时切莫间断,熬过此关,便可少进。再进再困,再熬再奋,自有亨通精进之日。不特写字,凡事都有极困难之时,打得通的,便是好汉。 四要做到“看、温、习、思”。读书时应看、温、习、思四事并行。“看生书应该求快,不多读就显得孤陋寡闻;温习旧书应该精熟,不背诵则容易忘记。思考要经常,不这样就好比人哑不能说话,马跛不能飞弛。这四点缺一不可。”要做到看、读、写、作并举。”“看”多用“猛火煮”;“读”则如“鸡伏卵”。“写”指练字书法,“作”指作文吟诗。---编摘自《曾国藩心述手记》、《曾国藩家书》 自古圣贤豪杰,文人才士。其志事不同,而其豁世光明之胸大略相同。以诗言之,必先有豁达光明之识,而后有恬淡冲融之趣。---同治二年三月二十四日《致沅弟》 曰富,曰贵,曰成,曰荣,曰誉,曰顺,此数者,我之所喜,人亦皆喜之。曰贫,曰贱,曰败,曰辱,曰毁,曰逆,此数者,我之所恶,人亦皆恶之。吾兄弟须从"恕"字痛下功夫,随在皆设身处地。我要步步站得稳,须知他人也要站得稳,所谓立也。我要处处行得通,须知他人也要行得通,所谓达也。今日我处顺境,预想他日也有处逆境之时;今日我以盛气凌人,预想他日人亦有以盛气凌我之身,或凌我之子孙。常以"恕"字自惕,常留余地处人,则荆棘少矣。---引自《曾国藩心述手记》 静中,细思古今亿万年无有穷期,人生其间,数十寒暑,仅须臾耳;大地数万里无有纪极,人于其中,寝处游息,昼仅一室耳,夜仅一榻耳;古人书籍,近人著述,浩如烟海,人生目光之所能及者,不过九牛之一毛耳;事变万端,美名百途,人生才力之能办者,不过太仓之一粒耳。知天之长而吾所历者短,则遇忧患横逆之来,当少忍以待其定;知地之大而吾所居者小,则遇荣利争夺之境,当退让以守其雌;知书籍之多而吾所见者寡,则不敢以一得自喜,而当思择善而约守之;知事变之多而吾所办者少,则不敢以功名自矜,而当思举贤而共图之。夫如是,则自私自满之见可渐渐蠲除矣。---同治元年四月《日记》(二)《朱子家训》释义 《朱子家训》(即朱伯庐治家格言),仅506个字,脍灸人口,家喻户晓。《格言》以“修身”、“养性”为宗旨,集儒家做人处世方法之大成,思想植根深厚,含义博大精深。 朱子(1130-1200年)为历史上著名的理学家、新儒家朱熹,雅号朱文公字元晦,号晦庵、晦翁,别号紫阳,晚年自称“茶仙”,祖籍徽州婺源(今属江西),出生于南剑州尤溪(今福建尤溪县)。朱熹为北宋以来理学之集大成者,被尊为古代理学正宗,他是中国封建社会后期影响最大的思想家,后人将他视为儒学宗师。其思想学说从元代开始成为中国的官方哲学,不仅深刻地影响了中国的传统思想文化,而且还远播海外,产生相当大的影响。 原 文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自奉必须俭约,宴客切勿留连。器具质而洁,瓦缶胜金玉。饮食约而精,园蔬胜珍馐。勿营华屋,勿谋良田。 三姑六婆,实淫盗之媒。婢美妾娇,非闺房之福。奴仆勿用俊美,妻妾切忌艳妆。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居身务期质朴,教子要有义方。勿贪意外之财,勿饮过量之酒。 与肩挑贸易,勿占便宜。见贫苦亲邻,须多温恤。刻薄成家,理无久享。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兄弟叔侄,须多分润寡。长幼内外,宜法属辞严。听妇言,乖骨肉,岂是丈夫。重资财,薄父母,不成人子。嫁女择佳婿,毋索重聘。娶媳求淑女,毋计厚奁。 见富贵而生谗容者,最可耻。遇贫穷而作骄态者,贱莫甚。居家戒争讼,讼则终凶。处世戒多言,言多必失。毋恃势力而凌逼孤寡,勿贪口腹而恣杀生禽。乖僻自是,悔误必多。颓惰自甘,家道难成。狎昵恶少,久必受其累。屈志老成,急则可相依。轻听发言,安知非人之谮诉,当忍耐三思。因事相争,安知非我之不是,须平心遭暗想。 施惠勿念,受恩莫忘。凡事当留余地,得意不宜再往。人有喜庆,不可生妒忌心。人有祸患,不可生喜幸心。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见色而起淫心,报在妻女。匿怨而用暗箭,祸延子孙。 家门和顺,虽饔飧不继,亦有余欢。国课早完,即囊橐无余,自得至乐。读书志在圣贤,为官心存君国。守分安命,顺时听天。为人若此,庶乎近焉。 释 义 (原文):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 (注释):庭除:庭院。这里有庭堂内外之意。 (译文):每天早晨黎明就要起床,先用水来洒湿庭堂内外的地面然后扫地,使庭堂内外整洁;到了黄昏便要休息并亲自查看一下要关锁的门户。 (原文):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译文):对于一顿粥或一顿饭,我们应当想着来之不易;对于衣服的半根丝或半条线,我们也要常念着这些物资的产生是很艰难的。 (原文):宜未雨而绸缪,勿临渴而掘井。 (注释):未雨而绸缪(chóu móu):天还未下雨,应先修补好屋舍门窗,喻凡事要预先作好准备。 (译文):凡事先要准备,像没到下雨的时候,要先把房子修补完善,不要「临时抱佛脚」,像到了口渴的时候,才来掘井。 (原文):自奉必须俭约,宴客切勿流连。 (译文):自己生活上必须节约,聚会在一起吃饭切勿留连忘返。 (原文):器具质而洁,瓦缶胜金玉;饮食约而精,园蔬愈珍馐。 (注释):瓦缶(fǒu):瓦制的器具。珍馐(xiū):珍奇精美的食品。 (译文):餐具质朴而干净,虽是用泥土做的瓦器,也比金玉制的好;食品节约而精美,虽是园里种的蔬菜,也胜于山珍海味。 (原文):勿营华屋,勿谋良田。 (译文):不要营造华丽的房屋,不要图买良好的田园。 (原文):三姑六婆,实淫盗之媒;婢美妾娇,非闺房之福。 (译文):社会上不正派的女人,都是*淫和盗窃的媒介;美丽的婢女和娇艳的姬妾,不是家庭的幸福。 (原文):童仆勿用俊美,妻妾切忌艳装。 (译文):家僮、奴仆,不可雇用英俊美貌的,妻、妾切不可有艳丽的妆饰。 (原文):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 (译文):祖宗虽然离我们年代久远了,祭祀却要虔诚;子孙虽然愚笨,五经、四书,却要诵读。 (原文):居身务期俭朴,教子要有义方。 (注释):义方:做人的正道。 (译文):自己生活节俭,以做人的正道来教育子孙。 (原文):勿贪意外之财,勿饮过量之酒。 (译文):不要贪不属于你的财,不要喝过量的酒。 (原文):与肩挑贸易,毋占便宜;见贫苦亲邻,须加温恤。 (译文):和做小生意的挑贩们交易,不要占他们的便宜,看到穷苦的亲戚或邻居,要关心他们,并且要对他们有金钱或其它的援助。 (原文):刻薄成家,理无久享;伦常乖舛,立见消亡。 (注释): 乖舛(chuǎn):违背。 (白文):对人刻薄而发家的,决没有长久享受的道理。行事违背伦常的人,很快就会消灭。 (原文):兄弟叔侄,需分多润寡;长幼内外,宜法肃辞严。 (译文):兄弟叔侄之间要互相帮助,富有的要资助贫穷的;一个家庭要有严正的规矩,长辈对晚辈言辞应庄重。 (原文):听妇言,乖骨肉,岂是丈夫?重资财,薄父母,不成人子。 (译文):听信妇人挑拨,而伤了骨肉之情,那里配做一个大丈夫呢?看重钱财,而薄待父母,不是作儿子的道理。 (原文):嫁女择佳婿,毋索重聘;娶媳求淑女,勿计厚奁。 (注释): 厚奁(lián):丰厚的嫁妆。 (译文):嫁女儿,要为她选择贤良的夫婿,不要索取贵重的聘礼;娶媳妇,须求贤淑的女子,不要贪图丰厚的嫁妆。 (原文):见富贵而生谄容者最可耻,遇贫穷而作骄态者贱莫甚。 (译文):看到富贵的人,便做出巴结讨好的样子,是最可耻的,遇着贫穷的人,便作出骄傲的态度,是鄙贱不过的。 (原文):居家戒争讼,讼则终凶;处世戒多言,言多必失。 (译文):居家过日子,禁止争斗诉讼,一旦争斗诉讼,无论胜败,结果都不吉祥。处世不可多说话,言多必失。 (评说):争斗诉讼,总要伤财耗时,甚至破家荡产,即使赢了,也得不偿失。有了矛盾应尽量采取调解或和解的方法。 (原文):勿恃势力而凌逼孤寡,毋贪口腹而恣杀生禽。 (译文):不可用势力来欺凌压迫孤儿寡妇,不要贪口腹之欲而任意地宰杀牛羊鸡鸭等动物。 (原文):乖僻自是,悔误必多;颓惰自甘,家道难成。 (译文):性格古怪,自以为是的人,必会因常常做错事而懊悔;颓废懒惰,沉溺不悟,是难成家立业的。 (原文):狎昵恶少,久必受其累;屈志老成,急则可相依。 (注释):狎昵(xiá nì):过分亲近。 (译文):亲近不良的少年,日子久了,必然会受牵累;恭敬自谦,虚心地与那些阅历多而善于处事的人交往,遇到急难的时候,就可以受到他的指导或帮助。 (原文):轻听发言,安知非人之谮诉?当忍耐三思;因事相争,焉知非我之不是?需平心暗想。 (注释):谮(zèn)诉:诬蔑人的坏话。 (译文):他人来说长道短,不可轻信,要再三思考。因为怎知道他不是来说人坏话呢?因事相争,要冷静反省自己,因为怎知道不是我的过错? (原文):施惠无念,受恩莫忘。 (译文):对人施了恩惠,不要记在心里,受了他人的恩惠,一定要常记在心。 (评说):常记他人之恩,以感恩之心看待周围的人及所处的环境,则人间即是天堂。以忘恩负义之心看待周围的人事,则人间即是地狱。 (原文):凡事当留馀地,得意不宜再往。 (译文):无论做什么事,当留有余地;得意以后,就要知足,不应该再进一步。 (原文):人有喜庆,不可生妒忌心;人有祸患,不可生欣幸心。 (译文):他人有了喜庆的事情,不可有妒忌之心;他人有了祸患,不可有幸灾乐祸之心。 (原文):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 (译文):做了好事,而想他人看见,就不是真正的善人。做了坏事,而怕他人知道,就是真的恶人。 (原文):见色而起淫心,报在妻女;匿怨而用暗箭,祸延子孙。 (注释): 匿(nì)怨:对人怀恨在心,而面上不表现出来。 (译文):看到美貌的女性而起邪心的,将来报应,会在自己的妻子儿女身上;怀怨在心而暗中伤害人的,将会替自己的子孙留下祸根。 (原文):家门和顺,虽饔飧不继,亦有馀欢;国课早完,即囊橐无馀,自得至乐。 (注释): 饔(yōng)飧(sūn):饔,早饭。飧,晚饭。国课:国家的赋税。囊(náng)橐(tuó):口袋。 (译文):家里和气平安,虽缺衣少食,也觉得快乐;尽快缴完赋税,即使口袋所剩无余也自得其乐。 (原文):读书志在圣贤,非徒科第;为官心存君国,岂计身家? (译文):读圣贤书,目的在学圣贤的行为,不只为了科举及第;做一个官吏,要有忠君爱国的思想,怎么可以考虑自己和家人的享受? (原文):安分守命,顺时听天。 (译文):我们守住本分,努力工作生活,上天自有安排。 (原文):为人若此,庶乎近焉。 (译文):如果能够这样做人,那就差不多和圣贤做人的道理相合了。(三)诸勉亮《诫子书》释义 《诫子书》是三国时期著名政治家诸葛亮54岁临终前写给8岁儿子诸葛瞻的一封家书,成为后世历代学子修身立志的名篇。它可以看作是诸葛亮对其一生的总结。诸葛亮也是一位品格高洁才学渊博的父亲,对儿子的殷殷教诲与无限期望尽在言中。通过这些智慧理性、简练谨严的文字,将普天下为人父者的爱子之情表达得如此深切。后人有留存有多篇《诫子书》 原文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冶性。 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 释 义 1.君子的操守,(应该)恬静以修善自身,俭朴以淳养品德。不看清世俗的名利就不能明确自己的志向,不宁静就不能高瞻远瞩。学习必须静心,才识需要学习,不学习无从拓广才识,不立志不能学习成功。沉迷滞迟就不能励精求进,偏狭躁进就不能治炼性情。年年岁岁时日飞驰,意志也随光阴一日日逝去,于是渐渐枯零凋落,大多不能经济世,可悲地守着贫寒的居舍,那时(后悔)却哪里来得及! 2.品德高尚、德才兼备的人,是依靠内心安静精力集中来修养身心的,是依靠俭朴的作风来培养品德的。不看清世俗的名利就不能明确自己的志向,不身心宁静就不能实现远大的理想。学习必须专心致志,增长才干必须刻苦学习。不努力学习就不能增长才智,不明确志向就不能在学习上获得成就。过度享乐和怠惰散漫就不能奋发向上,轻浮急躁就不能陶冶性情。年华随着光阴流逝,意志随着岁月消磨,最后就像枯枝败叶那样(成了无所作为的人)对社会没有任何用处,(到那时)守在破房子里,悲伤叹息,又怎么来得及呢?(穷庐,亦可解为空虚的心灵。) 3.有道德修养的人,他们是这样进行修炼的:(夫君子之行) 他们以静心反思警醒来使自己尽善尽美。(静以修身) 以俭朴节约来培养自己的高尚品德。(俭以养德) 除了清心寡欲、淡泊名利,没有其他办法能够使自己的志向明确清晰、坚定不移。(非淡泊无以明志) 除了平和清静,安定安宁,没有其他办法能够使自己为实现远大理想而长期刻苦学习。(非宁静无以致远) 要想学得真知,必须生活安定,使身心在宁静中专心研究探讨。(夫学须静也) 人们的才能必须从不断的学习之中积累。(才须学也) 除了下苦功学习,没有其它办法能够使自己的才干得到增长、广博与发扬。(非学无以广才) 除了意志坚定不移,没有其它办法能够使自己的学业有所进、有所成。(非志无以成学) 贪图享乐、怠惰散漫就不能够勉励心志使精神振作发奋向上。(淫慢则不能励精) 轻险冒进、妄为急躁就不能够陶冶生性使品德节操高尚。(险躁则不能治性) 如果年华虚度,任随岁月而流逝,意志一天天任随时间而消磨,(年与时驰,意与日去) 就会像衰老的树叶般一片片凋落成灰,变成无用之人,(遂成枯落) 这样的人对社会没有一点用处,大多不能够融入于社会,(多不接世) 只能够悲伤地困守在自己穷家破舍之中,空虚叹息,(悲守穷庐) 等到将来那时知道要悔过、改过,却怎么也来不及了。(将复何及)(四)班昭《女诫》 班昭作为东汉有名的史学家、文学家、政治家,在中国历史上是知名度极高的杰出女性之一。班昭是班彪的女儿、《汉书》的作者班固的妹妹,嫁给扶风曹世叔为妻,人称「曹大家(gū)」。 班昭不仅博学多才,而且很有德行,曾多次入宫,被任命为后宫皇后、皇妃们的老师。班昭秉承哥哥未完的遗志,把《汉书》没有写完的部分,补写完成。连当朝的名儒马融,也师从班昭来学习《汉书》。 班昭曾写过一篇教导女子的名篇《女诫》,流传至今。她让世人最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此三件事:续《汉书》、教授后妃与撰《女诫》。但对后世影响最为深远的则是她写的《女诫》一。 原 文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年十有四,执箕帚于曹氏,于今四十余载矣。战战兢兢,常惧绌辱,以增父母之羞,以益中外之累。夙夜劬心,勤不告劳,而今而后,乃知免耳。吾性疏顽,教道无素,恒恐子谷负辱清朝。圣恩横加,猥赐金紫,实非鄙人庶几所望也。男能自谋矣,吾不复以为忧也。但伤诸女方当适人,而不渐训诲,不闻妇礼,惧失容它门,取耻宗族。吾今疾在沈滞,性命无常,念汝曹如此,每用惆怅。间作《女诫》七章,愿诸女各写一通,庶有补益,裨助汝身。去矣,其勖勉之!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三者盖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矣。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私事,不辞剧易,所作必成,手迹整理,是谓执勤也。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静自守,无好戏笑,洁齐酒食,以供祖宗,是谓继祭祀也。三者苟备,而患名称之不闻,黜辱之在身,未之见也。三者苟失之,何名称之可闻,黜辱之可远哉! 夫妇第二。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是以《礼》贵男女之际,《诗》著《关雎》之义。由斯言之,不可不重也。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方斯二事,其用一也。察今之君子,徒知妻妇之不可不御,威仪之不可不整,故训其男,检以书传。殊不知夫主之不可不事,礼义之不可不存也。但教男而不教女,不亦蔽于彼此之数乎!《礼》,八岁始教之书,十五而至于学矣。独不可依此以为则哉! 敬慎第三。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故鄙谚有云:“生男如狼,犹恐其尪;生女如鼠,犹恐其虎。”然则修身莫若敬,避强莫若顺。故曰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夫敬非它,持久之谓也;夫顺非它,宽裕之谓也。持久者,知止足也;宽裕者,尚恭下也。夫妇之好,终身不离。房室周旋,遂生媟黩。媟黩既生,语言过矣。语言既过,纵恣必作。纵恣既作,则侮夫之心生矣。此由于不知止足者也。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讼争既施,则有忿怒之事矣。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侮夫不节,谴呵从之;忿怒不止,楚挞从之。夫为夫妇者,义以和亲,恩以好合,楚挞既行,何义之存?谴呵既宣,何恩之有?恩义俱废,夫妇离矣。 妇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奉宾客,是谓妇功。此四者,女人之大德,而不可乏之者也。然为之甚易,唯在存心耳。古人有言:“仁远乎哉?我欲仁,而仁斯至矣。”此之谓也。 专心第五。《礼》,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故《女宪》曰:“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由斯言之,夫不可不求其心。然所求者,亦非谓佞媚苟亲也,固莫若专心正色。礼义居洁,耳无涂听,目无邪视,出无冶容,入无废饰,无聚会群辈,无看视门户,此则谓专心正色矣。若夫动静轻脱,视听陕输,入则乱发坏形,出则窈窕作态,说所不当道,观所不当视,此谓不能专心正色矣。 曲从第六。夫“得意一人,是谓永华;失意一人,是谓永讫”,欲人定志专心之言也。舅姑之心,岂当可失哉?物有以恩自离者,亦有以义自破者也。夫虽云爱,舅姑云非,此所谓以义自破者也。然则舅姑之心奈何?固莫尚于曲从矣。姑云不尔而是,固宜从令;姑云尔而非,犹宜顺命。勿得违戾是非,争分曲直。此则所谓曲从矣。故《女宪》曰:“妇如影响,焉不可赏!” 叔妹第七。妇人之得意于夫主,由舅姑之爱已也;舅姑之爱已,由叔妹之誉已也。由此言之,我臧否誉毁,一由叔妹,叔妹之心,复不可失也。皆莫知叔妹之不可失,而不能和之以求亲,其蔽也哉!自非圣人,鲜能无过!故颜子贵于能改,仲尼嘉其不贰,而况妇人者也!虽以贤女之行,聪哲之性,其能备乎!是故室人和则谤掩,外内离则恶扬。此必然之势也。《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此之谓也。夫嫂妹者,体敌而尊,恩疏而义亲。若淑媛谦顺之人,则能依义以笃好,崇恩以结援,使徽美显章,而瑕过隐塞,舅姑矜善,而夫主嘉美,声誉曜于邑邻,休光延于父母。若夫蠢愚之人,于嫂则托名以自高,于妹则因宠以骄盈。骄盈既施,何和之有!恩义既乖,何誉之臻!是以美隐而过宣,姑忿而夫愠,毁訾布于中外,耻辱集于厥身,进增父母之羞,退益君子之累。斯乃荣辱之本,而显否之基也。可不慎哉!然则求叔妹之心,固莫尚于谦顺矣。谦则德之柄,顺则妇之行。凡斯二者,足以和矣。《诗》云:“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其斯之谓也。(五)《颜氏家训》 《颜氏家训》一书不仅对当时诸如“玄风之复扇、佛教之流行、鲜卑之传播、俗文字之盛兴”等多方面作了较为翔实的纪录,为后人保留了一些很有价值的历史文献,还在它的《文章》篇中,通过论述南北朝时的作家作品,反映了当时的文学观点和他自己的文学主张。颜之推很重视文学。他批评扬雄视文学为雕虫小技的说法,并从个人立身修养的角度说明文学(包括学问、口辩、作文等文化修养)的重要性。对于文学的功用,颜之推不狭隘地仅仅把它归结为服务于政治教化和实用,他也肯定文学具有愉悦耳目、陶冶性灵的审美功能,同时也在自己的写作实践中表现出了较强的文学审美能力。他的文章内容真实,文笔平易近人,具有一种独特的朴质风格,对后世的影响颇为深远。 颜之推以学问广博著称。《颜氏家训》中《书证》篇考据名物,讨论语词训诂,《音辞》篇辨析声韵,“斟酌古今,掎摭利病”,都颇具精义,反映出颜氏广博的学识和较深的造诣。 《颜氏家训》成书于隋文帝灭陈国以后,隋炀帝即位之前(约公元6世纪末)。自成书以来,在我国漫长的封建社会里,一直被作为家教范本,广为流布,经久不衰。究其原由,主要是书中内容基本适应了封建社会中儒士们教育子孙立身、处世的需要,提出了一些切实可行的教育方法和主张,以及培养人才力主“治国有方、营家有道”之实用型新观念等,继承和发展了儒家以“明人伦”为宗旨的“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传统教育思想。正由于此,历代统治者对《颜氏家训》非常推崇,甚至认为“古今家训,以此为祖”,以致大肆宣传,广为征引,反复刊刻,虽历经千余年而不佚。流传至今,它的主要刊本有宋淳熙七年(1197年)台州公库本,明万历甲戌(1574年)颜嗣慎刻本和程荣《汉魏丛书》本,清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朱轼评点本、雍正二年(1724年)黄叔琳刻节钞本、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卢文招刻《抱经堂丛书》本、文津阁《四库全书》本。今人王利器撰有《颜氏家训集解》,并附各本序跋、颜氏传及其全部佚文,迄今为止,最为完备。本书原文即以《颜氏家训集解》为本,参校其他善本,吸取历代先贤特别是当今学者的研究成果,也借鉴了其他译注本的精华,旨在为读者提供一个较为准确、简明、实用的古典家教渎本。当然,《颜氏家训》毕竟是封建时代的产物,其封建性的糟粕不可忽视,诸如书中对封建纲常伦理的宣扬,对明哲保身的说教,以及对佛教因果报应的迷信宣传等,都望渎者有以鉴之。 卷第一 序致 教子 兄弟 后娶 治家 序致第一 夫圣贤之书,教人诚孝,慎言检迹,立身扬名,亦已备矣。魏、晋已来,所着诸子,理重事复,递相模效,犹屋下架屋,床上施床耳。吾今所以复为此者,非敢轨物范世也,业以整齐门内,提撕子孙。夫同言而信,信其所亲;同命而行,行其所服。禁童子之暴谑,则师之诫,不如傅婢之指挥;止凡人之斗阋,则尧、舜之道,不如寡妻之诲谕。吾望此书为汝曹之所信,犹贤于傅婢寡妻耳。 吾家风教,素为整密。昔在龆龀,便蒙诱诲;每从两兄,晓夕温凊。规行矩步,安辞定色,锵锵翼翼,若朝严君焉。赐以优言,问所好尚,励短引长,莫不恳笃。年始九岁,便丁荼蓼,家涂离散,百口索然。慈兄鞠养,苦辛备至;有仁无威,导示不切。虽读礼传,微爱属文,颇为凡人之所陶染,肆欲轻言,不修边幅。年十八九,少知砥砺,习若自然,卒难洗荡。二十已后,大过稀焉;每常心共口敌,性与情竞,夜觉晓非,今悔昨失,自怜无教,以至于斯。追思平昔之指,铭肌镂骨,非徒古书之诫,经目过耳也。故留此二十篇,以为汝曹后车耳。 教子第二 智不教而成,下愚虽教无益,中庸之人,不教不知也。古者,圣王有胎教之法:怀子三月,出居别宫,目不邪视,耳不妄听,音声滋味,以礼节之。书之玉版,藏诸金匮。子生咳提,师保固明孝仁礼义,导习之矣。凡庶纵不能尔,当及婴稚,识人颜色,知人喜怒,便加教诲,使为则为,使止则止。比及数岁,可省笞罚。父母威严而有慈,则子女畏慎而生孝矣。吾见世间,无教而有爱,每不能然;饮食运为,恣其所欲,宜诫翻奖,应诃反笑,至有识知,谓法当尔。骄慢已习,方复制之,捶挞至死而无威,忿怒日隆而增怨,逮于成长,终为败德。孔子云:“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是也。俗谚曰:“教妇初来,教儿婴孩。”诚哉斯语! 凡人不能教子女者,亦非欲陷其罪恶;但重于诃怒。伤其颜色,不忍楚挞惨其肌肤耳。以疾病为谕,安得不用汤药针艾救之哉?又宜思勤督训者,可愿苛虐于骨肉乎?诚不得已也。 王大司马母魏夫人,性甚严正;王在湓城时,为三千人将,年逾四十,少不如意,犹捶挞之,故能成其勋业。梁元帝时,有一学士,聪敏有才,为父所宠,失于教义:一言之是,遍于行路,终年誉之;一行之非,揜藏文饰,冀其自改。年登婚宦,暴慢日滋,竟以言语不择,为周逖抽肠衅鼓云。 父子之严,不可以狎;骨肉之爱,不可以简。简则慈孝不接,狎则怠慢生焉。由命士以上,父子异宫,此不狎之道也;抑搔痒痛,悬衾箧枕,此不简之教也。或问曰:“陈亢喜闻君子之远其子,何谓也?”对曰:“有是也。盖君子之不亲教其子也,诗有讽刺之辞,礼有嫌疑之诫,书有悖乱之事,春秋有邪僻之讥,易有备物之象:皆非父子之可通言,故不亲授耳。” 齐武成帝子琅邪王,太子母弟也,生而聪慧,帝及后并笃爱之,衣服饮食,与东宫相准。帝每面称之曰:“此黠儿也,当有所成。”及太子即位,王居别宫,礼数优僭,不与诸王等;太后犹谓不足,常以为言。年十许岁,骄恣无节,器服玩好,必拟乘舆;常朝南殿,见典御进新冰,钩盾献早李,还索不得,遂大怒,诟曰:“至尊已有,我何意无?”不知分齐,率皆如此。识者多有叔段、州吁之讥。后嫌宰相,遂矫诏斩之,又惧有救,乃勒麾下军士,防守殿门;既无反心,受劳而罢,后竟坐此幽薨。 人之爱子,罕亦能均;自古及今,此弊多矣。贤俊者自可赏爱,顽鲁者亦当矜怜,有偏宠者,虽欲以厚之,更所以祸之。共叔之死,母实为之。赵王之戮,父实使之。刘表之倾宗覆族,袁绍之地裂兵亡,可为灵龟明鉴也。 齐朝有一士大夫,尝谓吾曰:“我有一儿,年已十七,颇晓书疏,教其鲜卑语及弹琵琶,稍欲通解,以此伏事公卿,无不宠爱,亦要事也。”吾时俛而不答。异哉,此人之教子也!若由此业,自致卿相,亦不愿汝曹为之。 兄弟第三 夫有人民而后有夫妇,有夫妇而后有父子,有父子而后有兄弟:一家之亲,此三而已矣。自兹以往,至于九族,皆本于三亲焉,故于人伦为重者也,不可不笃。兄弟者,分形连气之人也,方其幼也,父母左提右挈,前襟后裾,食则同案,衣则传服,学则连业,游则共方,虽有悖乱之人,不能不相爱也。及其壮也,各妻其妻,各子其子,虽有笃厚之人,不能不少衰也。娣姒之比兄弟,则疏薄矣;今使疏薄之人,而节量亲厚之恩,犹方底而圆盖,必合矣。惟友悌深至,不为旁人之所移者,免夫! 二亲既殁,兄弟相顾,当如形之与影,声之与响;爱先人之遗体,惜己身之分气,非兄弟何念哉?兄弟之际,异于他人,望深则易怨,地亲则易弭。譬犹居室,一穴则塞之,一隙则涂之,则无颓毁之虑;如雀鼠之不恤,风雨之不防,壁陷楹沦,无可救矣。仆妾之为雀鼠,妻子之为风雨,甚哉! 兄弟不睦,则子侄不爱;子侄不爱,则群从疏薄;群从疏薄,则僮仆为雠敌矣。如此,则行路皆踖其面而蹈其心,谁救之哉?人或交天下之士,皆有欢爱,而失敬于兄者,何其能多而不能少也!人或将数万之师,得其死力,而失恩于弟者,何其能疏而不能亲也! 娣姒者,多争之地也,使骨肉居之,亦不若各归四海,感霜露而相思,伫日月之相望也。况以行路之人,处多争之地,能无闲者,鲜矣。所以然者,以其当公务而执私情,处重而怀薄义也;若能恕己而行,换子而抚,则此患不生矣。 人之事兄,不可同于事父,何怨爱弟不及爱子乎?是反照而不明也。沛国刘琎,尝与兄瓛连栋隔壁,瓛呼之数声不应,良久方答;瓛怪问之,乃曰:“向来未着衣帽故也。”以此事兄,可以免矣。 江陵王玄绍,弟孝英、子敏,兄弟三人,特相友爱,所得甘旨新异,非共聚食,必不先尝,孜孜色貌,相见如不足者。及西台陷没,玄绍以形体魁梧,为兵所围;二弟争共抱持,各求代死,终不得解,遂幷命尔。 后娶第四 吉甫,贤父也,伯奇,孝子也,以贤父御孝子,合得终于天性,而后妻闲之,伯奇遂放。曾参妇死,谓其子曰:“吾不及吉甫,汝不及伯奇。”王骏丧妻,亦谓人曰:“我不及曾参,子不如华、元。”并终身不娶,此等足以为诫。其后,假继惨虐孤遗,离闲骨肉,伤心断肠者,何可胜数。慎之哉!慎之哉! 江左不讳庶孽,丧室之后,多以妾媵终家事;疥癣蚊虻,或未能免,限以大分,故稀斗阋之耻。河北鄙于侧出,不预人流,是以必须重娶,至于三四,母年有少于子者。后母之弟,与前妇之兄,衣服饮食,爰及婚宦,至于士庶贵贱之隔,俗以为常。身没之后,辞讼盈公门,谤辱彰道路,子诬母为妾,弟黜兄为佣,播扬先人之辞迹,暴露祖考之长短,以求直己者,往往而有。悲夫!自古奸臣佞妾,以一言陷人者众矣!况夫妇之义,晓夕移之,婢仆求容,助相说引,积年累月,安有孝子乎?此不可不畏。 凡庸之性,后夫多宠前夫之孤,后妻必虐前妻之子;非唯妇人怀嫉妒之情,丈夫有沈惑之僻,亦事势使之然也。前夫之孤,不敢与我子争家,提携鞠养,积习生爱,故宠之;前妻之子,每居己生之上,宦学婚嫁,莫不为防焉,故虐之。异姓宠则父母被怨,继亲虐则兄弟为雠,家有此者,皆门户之祸也。 思鲁等从舅殷外臣,博达之士也。有子基、谌,皆已成立,而再娶王氏。基每拜见后母,感慕呜咽,不能自持,家人莫忍仰视。王亦凄怆,不知所容,旬月求退,便以礼遣,此亦悔事也。 后汉书曰:“安帝时,汝南薛包孟尝,好学笃行,丧母,以至孝闻。及父娶后妻而憎包,分出之。包日夜号泣,不能去,至被殴杖。不得已,庐于舍外,旦入而洒埽。父怒,又逐之,乃庐于里门,昏晨不废。积岁余,父母惭而还之。后行六年服,丧过乎哀。既而弟子求分财异居,包不能止,乃中分其财:奴婢引其老者,曰:‘与我共事久,若不能使也。’田庐取其荒顿者,曰:‘吾少时所理,意所恋也。’器物取其朽败者,曰:‘我素所服食,身口所安也。’弟子数破其产,还复赈给。建光中,公车特征,至拜侍中。包性恬虚,称疾不起,以死自乞。有诏赐告归也。 治家第五 夫风化者,自上而行于下者也,自先而施于后者也。是以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妇不顺矣。父慈而子逆,兄友而弟傲,夫义而妇陵,则天之凶民,乃刑戮之所摄,非训导之所移也。 笞怒废于家,则竖子之过立见;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治家之宽猛,亦犹国焉。孔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又云:“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然则可俭而不可吝已。俭者,省约为礼之谓也;吝者,穷急不恤之谓也。今有施则奢,俭则吝;如能施而不奢,俭而不吝,可矣。 生民之本,要当稼穑而食,桑麻以衣。蔬果之畜,园场之所产;鸡豚之善,埘圈之所生。爰及栋宇器械,樵苏脂烛,莫非种殖之物也。至能守其业者,闭门而为生之具以足,但家无盐井耳。今北土风俗,率能躬俭节用,以赡衣食;江南奢侈,多不逮焉。 梁孝元世,有中书舍人,治家失度,而过严刻,妻妾遂共货刺客,伺醉而杀之。世间名士,但务宽仁;至于饮食饷馈,僮仆减损,施惠然诺,妻子节量,狎侮宾客,侵耗乡党:此亦为家之巨蠹矣。 齐吏部侍郎房文烈,未尝嗔怒,经霖雨绝粮,遣婢籴米,因尔逃窜,三四许日,方复擒之。房徐曰:“举家无食,汝何处来?”竟无捶挞。尝寄人宅,奴婢彻屋为薪略尽,闻之颦蹙,卒无一言。 裴子野有疏亲故属饥寒不能自济者,皆收养之;家素清贫,时逢水旱,二石米为薄粥,仅得遍焉,躬自同之,常无厌色。邺下有一领军,贪积已甚,家童八百,誓满